“柳逸,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昨天一晚上沒睡著。”寧表情哀愁。


    “怎麽了?”柳逸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


    “人死了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如果我真的運氣不好死在手術台上,立人他會很傷心吧?”沈寧目光沒什麽焦點的看向柳逸的方向,“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我是立人的朋友,我當然希望他能夠知道真相,他真的很愛你,但同時我也是你的朋友,所以我尊重你的做法,也願意為你保密,但現在一切還來得及,我不希望你後悔。”柳逸握緊了沈寧的手,“他始終都不曾對你有半點變心,一直在那裏等你。”


    “……”沈寧沉默。


    “而且你也應該知道,憑立人的能力很容易查到你的現狀以及過去的病曆,但是他並沒有著手去查,因為他尊重你,他愛你,他在等你親口告訴他一切。”


    “不會有人比他對你更好了,如果真的發生不幸,我希望你能夠在手術之前見他一麵,算是給他最後的施捨。”


    “……”眼淚從沈寧沒有焦距的眼睛裏流下來,“……你幫我約他見麵吧,時間就定在手術前一天。”


    “好!”柳逸抽了抽鼻子,他應該算是一個旁觀者,可等這句話已經等了太久了……


    沈寧迴房間的時候傅阿寶正在曬太陽,於是兩個人並排躺在榻榻米上聊天。


    “謝謝你,阿寶。”


    “謝我什麽?”


    “沒什麽,就是想謝謝你。”


    “誒?咋這樣呢,應該好好誇誇我嘛。”


    “噗,好,誇誇你,嗯……你真是我見過最可愛的人了!”


    “騙人,沈老師你都看不見,你怎麽知道我長得可愛?”


    “我聽聲音就知道你可愛。”


    “嘻嘻,大家都這麽說。”


    “……”沈寧對傅阿寶的自戀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接茬了。


    該做的都做了,該說的都說了,該哭的也哭了,傅阿寶剛剛看到柳逸對他豎了大拇指,知道任務應該已經完成了,那他應該功成身退了。


    “沈老師,我明天就要出院了,我們互相留個聯繫方式唄,以後好方便聯繫。”


    “好啊,如果我手術成功了,肯定會去找你。”


    “一言為定哦!”


    “嗯,一言為定。”


    這廂兩人在聊天,柳逸則在和夏立人打電話。


    “餵。”電話那頭傳來夏立人的聲音,“好難得,竟然主動打給我。”他之前因為薛麥的事在柳逸那裏碰了不少釘子,每次都是他主動打過去的,難得柳逸這迴能打過來。


    “是啊,我來給你報喜呢。”柳逸撇了撇嘴。


    “什麽喜?”夏立人不明白,他最近實在算不上多好吧,和沈寧毫無進展不說,外界還對他和沈寧的分手拍手稱快,說沈寧和他這個商人分手之後創作質量立馬就上來了,他還不能為自己辯解,可委屈。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沈寧和你分手的原因麽,想見他吧?”


    “你這不是廢話麽!”夏立人來氣,然後他立馬迴過神來,“你和我報喜,不會就是說這事吧?阿寧同意和我見麵了?!”他心瞬間提了起來。


    “是啊,他剛剛點頭同意的,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你要做好心理準備,結果不一定有你預想的美好。”柳逸提了個醒,“時間是下個禮拜一,還有三天,他在京都,你到了之後當天我會告訴你地址的。”


    “……”夏立人一時之間還消化不了這個消息,他都懵得說不出話來了,過了好久才激動道,“好!我會準時到的,我待會就出發去日本!”時隔這麽久,沈寧終於願意再次見他了,他不知道柳逸口中的做好心理準備是什麽意思,但不管發生什麽,隻要沈寧能夠答應見他,那就是好事!


    “也不用這麽急,你來早了我也不會提前告訴你地址。”


    “我萬一水土不服呢,我早點過去適應適應。”


    “……”神經病,柳逸默默吐槽。


    ……


    “文君,你最近有沒有好好吃飯啊,怎麽又瘦了,哪裏像個懷孕的人。”方雯愁眉苦臉的看著自己的女兒,人家懷孕誰不是越養越胖的,可到她女兒這裏卻越養越瘦,都快皮包骨頭了,於是這突起的肚子看上去特別滲人,原本美貌的女兒看上去一下老了十幾歲,憔悴得都脫形了。


    韓文君咬著手指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她現在全部的心思都在沈寧身上。


    憑什麽,憑什麽,她韓文君過得這麽悽慘,懷了孽種,整天還要膽戰心驚的,外麵的人都在罵她,多難聽的都有,所有的朋友都離她而去,一個來看望她的都沒有,家裏也沒有人關心她,除了自己親媽沒人樂意見她,就是親爹都不願意搭理她了,她現在對韓家是一點用處都沒有了,隻是一個單純的累贅,誰都想和她撇清關係。


    而等孩子生下來後,她就要去坐牢了,她不想坐牢,她還年輕,她憑什麽去坐牢!


    可沈寧呢,沈寧他一個瞎子,明明是一個瞎子,卻不做瞎子該做的事情,癡心妄想沽名釣譽,無恥的找了槍。手,沒臉沒皮的參加什麽美術展,可笑的是竟然還得獎了,被全世界的人稱讚誇獎,那些新聞媒體和腦殘大眾像蜜蜂一樣盯了上去,說他是天才,爭著吵著要買他的畫。


    嗬嗬,那畫不是他畫的好麽,一個瞎子能畫出什麽來?一個瞎子什麽都畫不出來!


    他騙了所有人,他根本就是個無恥的小偷!


    對,應該揭穿他,揭穿他的真麵目。


    韓文君突然露出了笑容,得獎好啊,得獎真是太好了,現在沈寧的大名可是傳遍了全世界,站得越高摔得越疼,在這個時候揭穿他正是最恰當的!


    憑什麽我過得不好你卻那麽的逍遙,一個瞎子就該有一個瞎子的位置!況且還是一個無恥騙人的瞎子!


    方雯看著女兒勾起的嘴角打了一個冷顫,幾天不見,女兒怎麽更加陰測測的了,有什麽事值得高興的,都這麽倒黴了還笑得出來?不會是精神出問題了吧?


    韓文君覺得方雯礙事就打發她走了,然後一個人關在房間裏對著電腦敲來打去,她和柳傑對沈寧調查了很多,沈寧之前在哪家醫院做過檢查等調查資料她還留著,現在正好派上了用處。


    沈寧本來是計劃手術前一天讓夏立人知道真相的,因為不敢麵對夏立人,他特別叮囑柳逸不要提前告知地址,可計劃趕不上變化,在他下決定的當天晚上夏立人就知道了真相。


    而且是以非常不美好的方式……


    “知名畫家沈寧被曝失明,天價作品《絕望》和《光明》均由槍。手代筆!”


    一家八卦媒體突然在網上發布了這樣的一條新聞,標題很是吸睛,很快就在網上引起了轟動,沒多久就上了微博頭條,微信朋友圈也都開始瘋轉。


    新聞稱,據知情人透露,沈寧在很久之前眼睛就出現了問題,參加了國內一個美術展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過大眾眼前,並且從那之後作品的風格就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一看就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百分百是找了槍。手代畫,企圖用自己的名聲騙取錢財。


    沒想到事情異常的順利,槍。手畫的作品不僅受到了大眾的支持,甚至還得了獎,而且還是大獎!


    一時之間沈寧這個騙子聲名大噪,成了炙手可熱的偉大畫家,受萬人追捧,誰會想到他竟然是個騙子!


    寫新聞稿的記者文筆很是不錯,聲情並茂義正言辭,洋洋灑灑寫了大幾千字,還配上了沈寧的病曆以及他創作、得獎和失明的時間線對比。


    另外還有沈寧的作品風格前後對比,這家媒體也不知道哪裏找來的美術作品評論家,對沈寧的作品從手法技巧到主題意境都做了分析,專不專業普通人看不出來,但是瞧著挺像那麽迴事的。


    然後新聞最後還稱,希望沈寧能夠站出來對這起醜聞進行解釋,給大家一個交代,這丟人都丟出國了,丟了祖國的臉啊!


    總之這新聞完全是有理有據,值得信服啊!


    於是就成了一顆重磅炸彈,炸得眾人都緩不過神來,這可不是欺詐這麽簡單了,這根本是無恥到不能再無恥了吧?


    很多人都相信了這則新聞。


    網上的畫風立馬變了,原本對沈寧交口稱讚的眾人態度大改,崇拜變成了厭惡,稱讚變成了唾罵,沒人關心沈寧失明的悲慘境遇,大家在意的隻有他所謂的無恥欺騙。


    一個沽名釣譽騙錢騙名聲的無恥之徒有什麽好同情的,失明了不起麽,失明就能騙人麽!簡直就是欺騙我們的感情,丟臉丟到國外去了,人人喊打都不過分。


    夏立人看到這則新聞的時候整個人都傻了。


    失明……失明……他的阿寧……


    第75章


    一則新聞的負。麵評價能夠聲勢浩大到這種程度,而且傳播速度如此的快,多半是有水軍在暗中推動,各大媒體很快就注意到了,正規的媒體不會全然跟風報導,在真相未明之前,他們會站在相對中立的角度去質疑。


    而一些野路子,靠噱頭吸睛的營銷號哪裏管得了這麽多,微博上轉發八卦媒體這則新聞的大v不計其數,中國之光一下成了中國之恥,任誰都要炸。


    群眾的眼光是雪亮的,這句話在現實生活裏就是廢話,看看朋友圈的那些弱智跟風轉發就知道了,各種謠言加上個驚悚點的標題,傳播速度那就是槓槓滴,能有幾個人是真正懂畫的,新聞裏看上去有理有據的一通分析,路人很多就相信了。


    “天,我就說前後風格怎麽變這麽多,敢情不是一個人畫的,可怕。”


    “臥槽,驚天大騙局,沈寧找的槍。手也夠nb的,一來就給他兩個獎,這還當什麽槍。手啊,自己出來闖不是更好,傻逼啊。”


    “可怕,太可怕了,地球真是太可怕了,寶寶要迴火星。”


    “什麽亂七八糟的,假的吧,我不相信沈寧瞎了。”


    “嚶嚶嚶欺騙了我的感情,前兩天我還和朋友瘋狂安利來著,敢情這是個騙子?!”


    “隻可憐了夏立人,死心塌地喜歡的是一個大騙子。”


    “他會被告的吧?這可不是騙人這麽簡單了。”


    “無恥,太無恥了!”


    “你們積點口德,人家好歹瞎了啊,欺負一個殘疾人算什麽,得饒人處且饒人,他也是迫不得已吧。”


    “聖母婊真可怕,你弱你有理啊,騙子就是騙子,這個世界失明的人多了去了,怎麽沒見別人這麽騙人啊,他可是個知名畫家,這素質,嘖嘖……”


    “轉發量早就過五百了,這要是造謠的可有得瞧了,我看沈寧不像這種人,我們全家都是他的粉絲,我不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


    ……


    網上說什麽的都有,有說沈寧噁心不要臉的,也有為他說話說這是謠言的,另外還有人覺得新聞是真的,但是他們能夠理解沈寧的做法,各種亂七八糟的,微博熱搜前十裏有四條都是關於這件事的,可見熱鬧程度。


    這些亂七八糟的傳言夏立人都沒有看到,他隻盯著新聞裏失明兩個字,手機屏幕都快被他捏碎了。


    他的阿寧,他的阿寧……他的阿寧看不見了麽……


    夏立人這下什麽都明白過來了,為什麽沈寧突然要和他分手,為什麽見他還不準開燈,為什麽後來甚至都不肯見他了……


    為什麽他到現在才明白過來,他這麽長時間都在幹什麽,為什麽從來沒發覺不對勁,為什麽在沈寧需要他的時候沒有在他身邊,在沈寧最痛苦的時候他都幹了些什麽!


    他自以為是的去和韓文君假裝相親,又自以為是的認為沈寧變心了,甚至還自以為是的去和薛麥糾纏,他把所有人都調查了個遍,就是沒想過去關心下沈寧的身體,他和沈寧朝夕相處七年,竟然連對方眼睛出了問題都不知道,全世界都找不到比他更失職的戀人。


    當初沈寧和他提分手肯定是下了巨大的決心,可他呢,什麽都不知道,就那麽輕易的說了“好”,他能夠想像沈寧當時會有多痛苦,一個畫家失去了眼睛,那他的世界裏還剩下什麽,身處絕望,而自己呢,卻輕易的拋棄了他……


    口口聲聲說著愛沈寧,做著自認為正確的事情感動著自己,卻一點都看不到對方的痛苦和煎熬。


    果然百無一用是深情……


    “夏董,夏董!”唐雪在一旁提醒夏立人。


    夏立人迴過神來,他摘下眼鏡捂住自己的眼睛,眼淚從他指fèng中流下來,心疼得快要裂開了,他的阿寧,為什麽他的阿寧要遭遇這種事……


    “……”唐雪在夏立人身邊好多年了,還是第一次看到夏立人哭,她也忍不住紅了眼眶,自家boss和沈寧這麽多年的戀情她是一路看過來的,她比誰都要明白,她家大boss有多麽的喜歡沈寧,當初沈寧離開的時候她心裏不是不埋怨的,可沒想到真相會是這樣。


    “夏董,別的事先放一放吧,現在各大媒體都在報導這則新聞,這明顯是有人故意策劃的,我們得盡快處理。”唐雪冷靜的分析。


    別的她不敢說,但是有一點她是可以肯定的,沈寧是絕對不會找槍。手的,他不缺錢,根本不需要為了生活擔這麽大的風險,最主要是,他要真的是這種沽名釣譽的騙子,當初就不會離開夏立人,夏立人能給他的可比什麽找槍。手多得多,放著金山不要去當小偷?這是腦殘才做得出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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