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掌櫃,這劇情也忒俗了!”掌櫃一頭霧水,卻也隻能硬著頭皮解釋道:“公子莫怪,原先店裏是有許多空房,可今兒上午被一個姓陸的大爺全數訂了下來,沒辦法,就剩這麽一間了,您就將就將就吧!”


    “怎麽?官人這麽快就膩了奴家了麽?”陸非然眨眨眼,一臉委屈。


    “我……”莫寒擺擺手,無奈道,“行了行了,一間房就一間房,掌櫃的,給咱找張桌子,爺要吃飯。”“是,是。


    委屈您了,這廂一定給您好酒好菜地伺候著,讓您吃得舒坦!”掌櫃眉開眼笑,將他們迎進內廳。


    “姓陸的把房間全定了?”莫寒迴頭,疑惑地望著全是小女兒嬌態的陸非然。


    他點點頭,削尖了嗓子應和道:“姓陸的?”“個超級不要臉的。”她繼續腹誹。


    醬汁豬蹄,木須肉,蔥爆羊肉,炸香椿魚,紅燒獅子頭,香菇悶雞飩……不愧是果霽(國際)大飯店,菜色多不勝舉,個個香艷誘人。


    莫寒提起筷子,眼珠一轉,遺憾地嘆了口氣,複又放下,可憐巴巴地望著正大快朵頤的陸非然,直到他被看得實在吃不下東西,方才停下,挑眉問道:“官人又怎麽了?飯菜不合胃口嗎?”


    莫寒搖搖頭,繼續裝可憐。


    “那是……病了?”還是搖頭。


    陸非然蹙眉,準備埋頭繼續吃自己的,誰料她此刻開口,支支吾吾地說:“那個……我不吃蔥!你幫我把蔥挑出來。”“那你還點蔥爆羊肉?”陸非然將眉毛挑得老高,一臉的不置信。


    莫寒道:“因為我喜歡吃蔥爆羊肉。”陸非然道:“你可以叫他們不加蔥。”莫寒道:“那還叫什麽蔥爆羊肉啊!”陸非然道:“你就隻吃羊肉,不碰蔥不就好了。”莫寒道:“不行,我看了綠油油的蔥就吃不下。”陸非然道:“……”莫寒道:“你到底幹不幹啊!”陸非然:“……”莫寒道:“可憐我學達摩祖師割肉餵鷹,捨身救人,卻不料救的是隻白眼狼,自己成了東郭先生還不自知,嗚……早知如此我何必自毀清白,不如現在一頭撞死,也好守了貞潔烈婦的牌坊……”陸非然低頭,一根根仔仔細細地將蔥段挑出來。


    莫寒抹抹眼角,夾起羊肉,阿眸丟進嘴裏,笑眯眯地說道:“還有那個我不吃香菇,你也揀出來吧,還有……”“啪”一聲響,滿座皆驚,眾人紛紛扭過頭來看,才知是陸非然把筷子丟在桌上,兩手一攤,做無賴狀。


    “可憐我不顧家中父母反對,冒天下之大不為娶了你,成親之後,衣服是我洗,碗筷是我唰,銀子是我賺來,那米糧是我抗,這些我都認了,可現如今你居然連飯都不讓我好好吃,我勸你多吃香菇少吃肉,你居然要打我?我,我這男人做得太失敗,不如早早去死,下半輩子投胎做了女人,說不好也能與你一般過上好日子!”“嘖嘖……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這女人還真是悍!悄悄她家相公被欺負成什麽樣了?唉,該把她拿去浸豬籠!”


    “我要是那男人,就把她賣到ji院去,讓老鴇調教調教,一天接上十幾二十個客人,看她還敢放肆!”群眾的力量是無窮無盡滴!陸非然麵色鐵青,乖乖坐下一口一口吃掉香菇。


    “還有,我不吃薑,你把薑末也挑出來吧!”“嘿嘿,小不要臉的敢跟我鬥,還嫩了點!”她依然腹誹。


    當不要臉的遇上更不要臉的,就是這麽個效果。


    酒足飯飽,莫寒放下筷子,不經意間睹見對桌鬼鬼祟祟往這邊探看的幾人,皺眉道:“小然然,有人看上你了哦,你說我要不要把你送給他們啊?”“如果價錢在一萬輛以上的話,可以考慮。”手腕托腮,他認真地答道。


    莫寒完全不以為然,“切。


    你值這個價嗎?”“是啊,我不值。


    我一分錢不要就把自己賣給你了。”說完點點頭,似乎要增加這句話的可信度。


    捏起陸非然的一小撮白發,搖頭嘆道:“你女扮男裝都要被人認出來,真是,難道是因為這未老先衰的頭發?唉,今天是如來佛祖生辰,不宜殺生哪,阿彌陀佛,陸施主你又造殺孽了!”


    “為何?今日不是中秋嗎?”“菜是你點的,吃是被迫的。


    我去休息了,您繼續。”陰暗潮濕的小巷內,幾人正鬼祟商談。


    麵帶刀疤的男人啐了口痰,惡狠狠地說道:“江陵九寨就是讓澄江閣給端的!老子這迴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老大,陸……陸非然可不是吃素的!咱打不過他啊!”精瘦的小個子結巴道。


    “嘿嘿,傻子,你不知道吧,咱皇上知道陸非然作惡多端,下了詔書要拿他,一會咱就去官府報案,不僅能報仇,還有銀子拿!”“你們幾個,識字嗎?”刀疤男抬頭,見一紫杉女子長身立於矮牆上,瑟瑟秋風撩起銀色的發尾,日光正勁,跳躍在他俊秀的臉上,讓人看不真切。


    “你們幾個,識字嗎?”他再問一遍,低沉的聲線慵懶而性感。


    老半天,刀疤男才認出來人是誰,壯著膽子,大聲吼道:“老子認不認字關你什麽事?”


    “識字,留下舌頭和手臂,不識字,隻割舌。


    明白了?”他難得好心地再解釋一遍,斜眼瞧著已經嚇得發抖的三個人,頓覺無趣。


    “你……你……你少來玩我們!你以為老子不知道,你陸非然劍下從來不留活口!”


    “因為,今天是如來老爺生日,你不知道嗎?”陸非然偏頭,奇怪道,“還是連手一起砍了吧,萬無一失。”--------------------一聲尖利的悲鳴劃破了汴梁城繁花落空後的寂寥,若女子修剪鋒利的丹寇硬生生撕裂靜謐無聲的夜空。


    寂寞宮牆,幽深得讓人止不住驚顫。


    秋風冷瑟,捲起滿地落紅。


    攜帶著死亡的氣息奔向遙遠的南方。


    枝頭枯葉苟延殘喘。


    有時候,活著是一種懲罰。


    板子一下接一下實打實地打在枯槁的老婦人身上,起先還有撕裂般的哀嚎,到最後,竟連求饒聲也無。


    滿室明亮,如同白晝,杏黃色龍袍在燈光的照耀下越發閃亮,背上目齜欲裂的九條長龍,氣勢如虹,仿佛要躍出那一身錦緞,將所見之物統統吞噬。


    榮嬪譏諷的笑,淑妃幸災樂禍的臉,辱母撕心裂肺的唿叫,殿內等著看好戲的無數妃嬪,都敵不過他眼中的冷漠,像一把生鏽的鈍鋸,重重地,來迴切割著她的心,痛到麻木,卻換不來良人一絲眷顧的目光。


    深紅色衣角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她伏跪在地,挺直了背脊,垂目看著幹淨無塵的地板,藏在寬大袖子裏的手指早已被掐得青紫,她咬牙隱忍,不哭不鬧,依舊是一派高貴平和,眼中清明如常。


    他在看,她在演,對於後宮這一場平常戲碼,他卻拭目以待。


    他是獵人,她連做獵物的資格都沒有。


    四十大板打完,辱娘的唿吸也隨之永遠停歇。


    襲遠擺擺手,示意宮人將其拖走,隨即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吩咐太監換茶。


    “下一個。”


    “嗻。”太監總管王順低頭應是。


    轉而高聲對庭院裏的執杖宮人喊道:“宮女張如翠,領罰謝恩吧!”院內兩名高壯太監奉命上前,將嚇得腿軟的宮女架起,往刑凳上拖。


    那宮女哇地一聲哭倒,唿喊道:“奴……奴婢招了,奴婢……求皇上開恩,放了奴婢!”青釉茶杯停在唇邊,襲遠挑眉,饒有興致地看向跪在地上陡然一顫的皇後,不置可否。


    “上個月十六,奴婢親眼看到皇後娘娘將兩個分別寫著皇上和榮嬪娘娘生辰八字的布偶交給榮嬪身邊的宮女啟紅,令她藏到榮嬪娘娘塌下……奴婢,奴婢……”


    殿內一時死寂,隻餘斷斷續續的抽泣聲,淒涼而無力。


    “把那個叫啟紅的宮女找來。”修長的手指滑過杯沿,他淡淡的吩咐,但已然定了結局。


    世人生死,隻在他指間。


    後宮永不休止的爭鬥,隻是一個契機,如此而已。


    被押來的宮女老老實實承認,哭得昏天黑地。


    他起身,抖落衣袍,冷然的目光落在自始至終不發一語的女人身上,華麗衣袍,尊貴容顏。


    “皇後,你還有何話說?”疼痛,錐心刺骨,來自手心被指甲刮破的傷口,更來自愛人的無情。


    她俯身一拜,直直盯著眼前的明黃錦靴,“臣妾有罪,但罪不在此。”他嗤笑,藏著嘲諷與輕蔑。


    “延福宮所有宮人暫押天牢,至於皇後,朕自有定奪,行了,夜深了,眾愛妃先行迴宮吧,朕還有話同皇後說。”人散去,有人歡笑亦有人愁苦。


    他俯身,扶起她,“皇後起來吧。”“皇上打算如何處置臣妾?”“巫蠱之術,自古大忌,更何況你詛咒之人,是——朕。”他好似惡意般靠在她耳邊,緩緩說道,“你說該如何處置?朕的皇後。”她低頭,靜靜看著杏黃色衣角,秋水般的雙瞳中,竟是深深的絕望。


    “臣妾說沒有,皇上信嗎?”“朕信,嗬嗬……朕當然信。”他笑,眼底有厚厚一層堅冰,寒冷刺骨。


    “這是報應。


    當年你們是如何逼朕的,又是如何逼她的,朕定然要分毫不差地還給你們!”涼透了的,隻是她一顆微不足道的心。


    “皇上……這些年來,皇上對臣妾可有半分情誼?”她的聲音,微弱,顫抖。


    “皇後,你還是讓賢吧。”他轉身,留滿室蒼涼孤寂,一如深秋冷瑟,凝滯在她最美的年華。


    夜色深沉,月華如水。


    他要用這一步棋,逼魏王叛亂。


    與其艱難等待,不如主動出擊。


    紫宸殿內,沈喬生一襲白衣,安靜等待。


    老舊的大門發出熟悉的聲響——“吱呀”一聲門開,年青的帝王提步進殿,腳步沒有片刻停歇,“愛卿三日後去一趟蘇州,督辦蘇航兩地的納稅事宜,順便……”他轉身,凝著弓身而立的沈喬生,目光犀利,“勞煩沈卿給朝廷要犯陸非然帶句話,如果他能幫朕殺一個人,朕便免了他的罪刑,還可以將澄江閣歸還於他。”“臣惶恐,臣遵旨。”“今日奏報,那人應當已到奉州附近了。”一場無妄的追逐,他似乎可以預見他們兩敗俱傷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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