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漫長而孤寂的旅程,空虛而淡漠的一生。


    想尋一簇陽光,溫暖徹骨的痛。


    想尋一絲甘霖,濕潤幹澀的唇瓣。


    牽著我的手,可不可以,不要放開。


    二十年的光陰,把她塑成了什麽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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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陌上花開緩緩歸


    襲遠


    (這是故事真真的開始)九月的陽光帶著暖意從延義閣斜開的天窗裏傾斜而下,照在一張稚氣未脫的臉上。


    她約莫十三四歲的樣子,正細細地看著手中的《齊太祖錄》,時而莞爾,時而蹙眉,時而勾起譏諷的笑,時而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秋水般的眸子卻透出一股清冷。


    合上書,莫寒舒服地伸了個懶腰,享受這傍晚夕照。


    一個下午,終於完成了對這個陌生時代的了解。


    這是一個她從不曾聽說過的王朝——齊。


    而曆史的岔道口就在北宋靖康之難。


    北宋兩帝被金人所擄,康王趙構難逃,建立南宋政權,北方有偽齊政權。


    可是就在趙構難逃途中,曆史向另一個方向發展了。


    趙構南逃途中金軍窮追不捨,於淮水發生激戰,趙構被殺,北齊降將後裔澹臺昊宇奮力抗金,將金軍逼退到長江以北。


    眾人欽服,遂推澹臺昊宇為帝。


    澹臺昊宇不予。


    於三個月後推趙構年僅五歲的次子趙崇為帝。


    次年六月,趙崇應病死於大慶殿。


    眾臣再推澹臺昊宇為帝,澹臺昊宇於崇政殿上慟哭不已,感先帝恩德,於八月稱帝,改國號為齊,定都汴梁。


    澹臺昊宇就是齊太祖。


    齊太祖改宋朝管製、兵製中的詬病。


    裁官,裁軍,輕徭薄賦。


    天下太平。


    現為景德十四年,齊的第三任皇帝當政。


    莫寒輕步走在曲折反覆的迴廊上,身後是低頭頷首的宮人,今日慈壽殿太後賜宴,凡三歲以上宗室孫輩都要赴宴,更無須說她這個嫡親的孫女了。


    齊太祖?莫寒輕笑,左邊唇角向上勾起,露出習慣性的壞笑。


    趙構多半是死在漢人手上了,曆史嘛,不就是幾個四方四正的史官為博君王一笑,寫出的讚美詩。


    曆史的真實性就在於突出的是事實,掩蓋的也是事實。


    天下太平?齊與宋一樣,在長江以南偏安一隅,雖不若宋一般對金稱臣,但歲幣,絹帛,求和是一項都不落。


    但江南,確是個讓人平靜的地方。


    進了慈壽殿前廳,莫寒乖巧地給長輩問安。


    一些宮裏寂寞的老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誇著她的相貌。


    她隻是笑。


    像這樣的宴會,幾乎每天都有。


    她早已適應這樣的生活,微笑,請安,再微笑。


    很不錯的職業。


    她還記得那個嘹遠而溫柔的聲音——“三十年裏你必須為她而活,按她的命運向前走,不能讓曆史有絲毫偏差。”她用自己特殊的命理與死神交易,換來了家人的平安。


    她應該欣慰。


    那一場她並不期待的家庭旅行成為她現代生命的終點。


    莫寒,依舊是莫寒。


    可是一切都變了。


    迴延福宮的路上莫寒與一母同胞的弟弟——太子襲遠一前以後走在長廊上,本該緊跟著的宮人不知何時被屏退在長廊轉角。


    襲遠看著身前故意似的越走越快的人,終是開口叫住了她。


    二人來到臨湖而建的小亭內,還是襲遠先開口。


    “皇姐近來身體可好?”“還好。”“皇姐近些日子變了不少。”“是嗎?可能是精神不太好吧。”“原來是精神不好,我說皇姐怎麽會連侍奉自己三年的彌月的名字也忘了。”襲遠勾了勾唇角,微笑,眼神冰冷。


    莫寒身子一震,後宮果然是藏不住事的地方。


    自她到這個身體來以後,一直小心謹慎,但有些事,不是小心就能避得了的。


    隻是想不到,這個十一歲的弟弟,竟布了眼線在自己身邊,難道連親姐姐也要防。


    莫寒起身,度到亭柱旁,看著湖麵上跳躍的星光,嘆了口氣,緩緩道:“有些事情我無法解釋,總之莫寒依舊是莫寒,會走她該走的路,一切都不會有變化。


    我不會害你。”稍頓,她一字一字地說,“你與我,一榮俱榮,一傷俱傷。”襲遠放下手中把玩已久的青瓷酒杯,嗤笑了一聲,問道:“我為何要相信你?”他抬眼睹見她突然轉身,雙手反鐧在身後,笑得異常燦爛。


    “你必須相信我。


    告發我,僅憑著一個無法昭告世人的證據和你自己的推斷,無法令人信服,反而會讓人覺得你心機深沉且冷酷無情。


    至於我的失憶,我可以隨便在哪跌一跤,順便撞到頭。”


    她向襲遠靠近幾步,繼續說:“你知道,女人是很會騙人的。


    當事情無法弄清時,大多數人選擇同情弱者。


    況且,你已經選擇相信我了。”襲遠直直地注視著莫寒的眼睛,道:“你要小心,我不敢保證其他宮裏的人是否也察覺到了。”語畢,露出孩童應有的笑臉。


    莫寒看著襲遠的缺牙,有些轉不過來。


    “你都不問她怎麽了嗎?”莫寒有些急切又有些生氣地冒出一句。


    襲遠走出亭子,坐石階上,仰頭望著漫天的星光,半晌才道:“皇姐是因心疾走的吧。”


    “你知道?”莫寒也走過去,蹲在襲遠身旁,側頭看著他與自己現在這個身體相似的眼睛,低低地說,“七天前,心疾在夜裏突然發作,她還沒喊出聲就結束了。”“皇姐從小就患有心疾症,身體也一直不好。


    前些天她祝福我很多,她時日無多,必須要走,會有人來代替她照顧我。


    她一直不停地說,說她累了,說她本就不是這裏的人。


    當時也沒當真,誰知道……不然,你以為我真的那麽容易就相信你了。”襲遠默然,姐姐那樣柔弱的性子,怕真是不適合這樣的地方,況且她走了,便不用受那相思之苦了吧。


    莊周果是古之聖人。


    “我會做個好姐姐的。”長久的沉默之後,莫寒突然說。


    襲遠笑著搖搖頭,不置可否。


    “剛才怎麽那麽容易就承認了?我並沒有挑明啊!”


    “是因為……孤單吧……”莫寒抱著腿前後搖晃,“你知道,撒謊很麻煩,所以想找一個腦子好用的人幫我圓謊啊!嗬嗬。”太子與長公主年紀尚幼,仍同皇後住在玉華殿裏。


    玉華殿石徑上,莫寒突然轉身對襲遠說:“要哄你睡覺嗎,不如講睡前故事吧。”


    襲遠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解地望著她。


    “嗯,講什麽好呢?”莫寒小心地將小男孩的被子掖好,“有了,不過講完你一定睡覺。”


    襲遠乖乖點頭。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隻流浪的小狗。


    他為了維持生命在街上四處尋找食物,他穿越了無數的城市走遍了大街小巷。


    最後它來到了一個沙漠前,它想穿越沙漠。


    於是它就走啊走~走啊走累的口幹舌燥。


    最後它終於躺下了說了一句話:‘我怎麽累的跟狗一樣?’” 襲遠的眉毛開始抖動。


    “怎麽?不好嗎?太短了吧。


    那再換另外一個。


    軍隊徵召動物們從軍去打仗 於是森林裏的動物全都要來體檢 排第一的老虎很不想從軍去 他看看他的長尾巴 ,哥哥為了證明他們絕無僅有的愛,挖掉了自己的眼睛;妹妹為了保存他們相愛的象徵,將自己的耳朵剪下來,不久,兩個人都死了。


    後來,人們知道了這個感人的故事,便做了一首歌送給他們,現在我們一起來欣賞這首歌。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 跑的快,跑的快 一隻沒有眼睛,一隻沒有耳朵 真奇怪,真奇怪 ”莫寒唱得很投入,可是她通常都是自己譜曲的。


    襲遠的眉毛開始抽搐。


    “我睡了,已經睡死了。”


    阿九


    汴梁的冬天並不太冷,莫寒隻著了見湖綠色夾襖,坐在襲遠的書齋裏隨意地翻著他的字帖。


    前幾頁臨的還是規規矩矩的楷書,到後來卻成了懷素的狂糙,雖未成形,但已有了一種氣魄。


    腳步聲越來越近,莫寒蹙眉,將字帖壓在書下。


    那人披一身白色,在冬日暖陽的映照下,顯得有些晃眼。


    莫寒不由得眯起眼睛,看他白衣上的翠竹,想來他就是彌月口中權相沈鴻儒之子沈喬生了吧,“溫潤如玉,才華橫溢”那個沉默的小丫頭竟絲毫不吝嗇讚美之詞。


    沈喬生有一刻的恍神,躬身行禮,“微臣見過長公主。”莫寒起身,笑道,“表哥。”不錯,皇後就是沈鴻儒的妹妹,沈家乃名門望族,其祖父在齊太祖稱帝時立有大功。


    沈家三代為官,在沈星玥成為皇後之後,沈家更是盛極一時,六部中除工部、禮部外都有沈家的人。


    雖然皇帝在盡力削弱沈家的勢力,但也顯得力不從心。


    外戚強大自古以來是帝王的大忌。


    莫寒有些發愁,沈家的勢力已經成為襲遠即位的阻力,雖說太子已定,但皇帝對襲遠的冷淡使得其他皇子蠢蠢欲動,一切都還是未知之數。


    隻可惜沈家太過自信。


    相權皇權之爭,古來有之。


    二者此消彼長。


    無論將來是誰榮登大位,沈家都不會有好下場。


    沈喬生看著兀自發呆的莫寒,輕咳了一聲道:“太子在邇英閣聽蘇先生講學,命微臣將太子前些日子所做文章帶去,請蘇先生評鑑。


    不料長公主在此,多有冒犯,請長公主恕罪。”


    “都是自己人,表哥無需多禮。


    去取便是了,不必在意。”晚膳過後,襲遠抿了一口明前龍井。


    “今日你見過喬生了?”莫寒舀了一勺糖,隨意地答道,“嗯。”“你的喜好怎麽這麽奇怪。”襲遠看著對麵的人把白糖加進ju花茶裏,皺眉問。


    “我不喜歡吃苦。”皇宮之中本就少飲花茶,更無須論在茶中加糖者,但莫寒卻絲毫不在意,“隻是小事罷了。”語畢,輕啜了一口。


    襲遠不再看她。


    “你覺得如何?”“謙虛謹慎,比他老子強。”襲遠似乎不太滿意她的用詞,卻也不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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