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了一通,看著沒法子了,主子突然轉身迴去上了床。直到殿下過來,也再沒出來。”順意道:“奴才沒聽見主子在床上有動靜,隔了小半個時辰,玉珠總擔心主子憋氣再有個好歹,央寶珠傳個大夫,寶珠沒準,端了杯茶進去。沒一會兒,玉墜便急匆匆出來往殿下書房去了。中間寶珠對主子說了一番話,奴才……奴才罪該萬死,實在不敢學。”


    嚴裕安偷眼看了下陸質的臉色,登時白了臉,壓著聲音喝道:“天煞的奴才,爺叫你說,你還有什麽不敢說的?”


    順意發了一身冷汗,徹底浸濕了貼身穿的粗布短打,他咬了咬牙,把寶珠對紫容說的那番話一字不差對陸質說了一遍。


    萬籟俱寂,此時的留春汀裏,靜的掉根頭發都有聲音。


    良久,陸質突然輕笑了一聲,說了句“很好”,繼而捧在手裏的茶杯碎在了寶珠麵前。


    寶珠發了瘋的掙紮,兩個侍衛都有些按不住她,拚命地往地上撲,作勢要磕頭,嘴裏嗚嗚叫著。


    陸質一眼都沒看她,默了好一會兒,才吩咐嚴裕安道:“紫容還在病裏,並沒好透,不好見血。今日攔了紫容的,看在他身上,從輕了來,不必打死,每人笞杖四十,罰半年月錢。其餘人笞杖二十,罰三月月錢。”


    宮裏打人的笞杖,就是要在不傷奴才性命的同時,保證能給他們留下足夠教訓的存在。


    笞杖由竹子製成,大頭直徑一寸,小頭半寸,竹節削平,施刑時高高揚起,重重落在臀上,聲音小,痛的是裏頭。實實在在的殺人不見學。


    能全程清醒著挨下二十板子的人很少,四十板子,足得在床上趴三個月。


    有些身體骨弱的奴才,賞板子還不如直接賜死的好。


    但順意招出那些來,陸質這樣處置,滿屋下人簡直是死裏逃生,心裏惶惶之餘,反而對紫容感恩戴德,從此也再不敢小瞧了他去。


    嚴裕安躬身應了,陸質又道:“至於肖想著當主子的人,景福殿沒那個本事,容不下。你去迴明情況,好好的送迴內務府去吧。”


    寶珠頭上的釵環已經亂了,陸質這句話猶如一記無形的笞杖落在她心上,登時慘白著臉軟在了兩個侍衛身上。侍衛早已鬆開手,她張了張嘴,卻連一點兒聲音也發不出來。


    挨再重的罰,隻要手裏的活兒還在,就沒什麽大不了的,最難熬的是被趕出景福殿。


    退迴內務府的宮女是什麽下場,寶珠見過。正常經過嬤嬤們調教都要退一層皮,更別說她這樣的罪名被退迴去。而且,不說折磨,就說以後,也不會有哪個宮會要她。


    各宮的大太監大嬤嬤眼毒嘴緊,怎麽會允許有這樣案底的奴才進去。


    她才十五,卻好像就能看到以後隻能配合噁心不得誌的老太監對、食的景象了。


    太監宮女們全被寶珠的發落嚇得愣住了神,緊接著又很快反應過來。


    以後隻要處處盡心伺候紫容,紫容好好的,他們也就會好好的。但紫容要是有哪裏不痛快,他們就是下一個寶珠。


    看著時辰不早,嚴裕安道:“奴才實在該死,這些醃臢的事也要勞煩殿下。如今已發落完,殿下還是迴正殿歇息?”


    陸質道:“不忙。那天讓你尋兩個小太監,這是一個,還有一個呢?”


    嚴裕安趕忙把喜祥叫到跟前給陸質看,問過年紀名字,之前在哪處伺候,陸質道:“行了,就這兩個吧。明天開始,紫容出來進去,你們跟著。”


    兩個小太監千恩萬謝地跪地磕了頭,陸質問:“今日去書房的,便是叫玉珠?”


    小丫頭跪趴在地上抖成一團,聽見陸質問起她,顫聲道:“迴殿下,是奴婢。”


    “功不抵過,領完罰再上來伺候你主子。”


    小丫頭流著淚應了,陸質略作沉吟,又道:“以後改叫玉墜。”


    他這樣說,第二日,嚴裕安便把景福殿名字裏有珠字的全改了,自此再無人提起寶珠。


    紫容隻要有陸質便夠了,也沒問起過那上趕著教他“錯”規矩的丫頭去了哪裏。


    一眾侍衛護著陸質迴水元閣,嚴裕安眼皮子底下出了這種事,這幾年還是第一迴 ,他臉上有些掛不住,跟在陸質身後,腰都比平時彎了一層。


    不過嚴裕安還是有些摸不準陸質的心思。剛在留春汀是把刁奴都發落了,可了了還是沒給那小公子一個名分。嚴裕安忖度著,那小公子大概還是沒有那麽得殿下的心?


    可陸質一進水元閣,連解大氅的功夫都不等,就往裏間去,邊走邊問宮女:“你主子醒過沒有?有沒有要過水?”


    宮女答沒有,他才停在門口,換了衣服,悄悄地繞過屏風去看,過了好一會兒才出來。


    嚴裕安便沒忍住,趁著宮女收拾床褥的功夫,對陸質道:“殿下,小公子……是那樣的性子,您在跟前寵著,可保不準他出去在哪處就受了氣了。依奴才看,眼下您房裏正好沒人,不如去迴了內務府,小公子有了名分,這些狗奴才就要掂量著些了。”


    嚴裕安勸陸質收了紫容,除了真的有心護著紫容些,心裏還有別的考量。


    陸質拖大婚的事,已經惹得皇帝不快。不僅如此,就連屋裏也沒有一點動靜,景福殿的大嬤嬤們都急得厲害。


    皇宮深處,無風都能掀起三尺浪。嚴裕安考量著,近幾年皇帝選秀納妃不斷,陸質卻做出這幅不近顏色的樣子,被有心人看了,在皇帝麵前吹風,說他有意要正過皇帝,那就太誅心了。


    可惜嚴裕安還沒說完,陸質就顯出一臉沒想到的神色,失笑道:“說的什麽話!他才多大?動不動哭哭啼啼,叫本宮說,跟隻不曉事的小奶狗一模照樣,你就能想到那兒去。去去去,老貨一天不知道盤算些什麽。”


    其實陸質這樣說有些勉強。因為紫容雖然長的麵嫩,但有點經驗的太監嬤嬤一眼就能看出來,瞧他骨頭,嚴裕安斷定,紫容沒有十八也有十六七了,正是伺候人的好時候。


    但陸質這麽說,嚴裕安就也跟著笑,虛虛在自己臉上招唿了兩下,道:“是奴才糊塗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陸質起了正穿衣服,屏風後麵的紫容就也醒了。


    四殿下顧不上自己衣服穿了一半,便避開宮女的手過去,隔著被子把人抱起來,在紫容麵上蹭了蹭,嘴角含笑,道:“怎麽就不睡了?”


    紫容迷糊地笑,把臉埋在他頸窩,陸質和殿下兩個稱唿翻來倒去的叫。


    嚴裕安撇了撇嘴低下頭,轉身叫人去喚昨晚領完摻了水分的罰的玉墜。


    第10章


    玉墜過來的時候,紫容還在陸質懷裏,背對門口。


    陸質低著頭,紫容扒著他肩膀湊在他耳邊,不知道在悄悄地說什麽,說完就唧唧咕咕地笑了起來。


    陸質也跟著笑,眉眼舒展,不是昨天在留春汀冷那副冰冰的樣子。他抬眼看見玉墜,才鬆開懷裏的人,拿食指在紫容頭上敲了一下,順手免了玉墜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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