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著頭,一口一口喝著酒,婕西卡心裏千迴百轉,思索著如何才能真正讓跟隨自己的人全部脫險,直到她的身邊突然坐下一個人。


    嚇了一跳,迴頭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克裏斯汀,婕西卡裝作是如無其事的樣子,對著遠處的那群人揚了揚下巴,“怎麽不去跟你的屬下們一起?跑我這裏幹什麽。”


    “不是我想過來,隻不過你的殺氣太重了,讓我想要忽視都做不到。”聳了聳肩膀,王晶的語氣更加輕鬆,卻又把婕西卡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在想什麽?是不是在想如何在半路上將我們這些人滅口然後逃跑?別忘了,你們這群沙賊裝作商人去帝摩斯的隻是一部分,剩下的……可都留在這軍隊裏呢。如果我們沒有從帝摩斯城內傳出一切順利的消息,他們的下場是什麽你應該知道吧?”


    “……什麽意思?!如果你們失敗了,那豈不是——”婕西卡頓時睜大了眼睛。


    王晶笑而不語。


    “你說過隻要進城我們就可以自行離開的!”被欺騙的憤恨讓婕西卡低吼出來。


    “沒錯啊,你們自然可以離開,我並沒有強製你們留下。”點了點頭,王晶輕笑了一聲,“隻不過——如果我們失敗了,那就是另一迴事了。畢竟,要真得完全相信沙賊可是一件很有挑戰性的事情呢,我可沒有這樣的膽量。”


    婕西卡咬牙切齒著,卻根本毫無辦法。


    “作為可以將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隻要求我放過其他人的頭目,你也做不出不顧下屬的安危自己逃跑這樣的事情吧?你說過的,你的命已經是我的了。如果我這次活下去,我們恩怨一筆勾銷,如果我死了——我怎麽可能如此好心得讓你——還有你們——獨活呢?要下地獄的話,我們就一起去吧。”溫柔的笑意中,吐出的話卻完全沒有任何的善意,婕西卡背後冷汗連連,咬牙切齒之下卻突然鬆了口氣。


    早知道世上沒有這麽好的事情,不僅要幫她們混入帝摩斯,更需要讓她們達成目的,再平安離開——這根本是在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隻是九個人,九個人而已!就想要攻陷四大城市之一的帝摩斯,這根本是癡人說夢!


    要死就一起死,要活就一起活,如果這次她能夠保護這幫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傢夥們,那麽就相當於救了她們一條命,於是以命換命,自己就算是償清了……


    婕西卡不知道克裏斯汀是什麽時候走開的,但是此刻,她已經從絞盡腦汁思索如何將克裏斯汀這幫人殺掉滅口變成了如何將她們平安帶迴來。


    看著遠處婕西卡緊鎖的眉頭,王晶滿意得笑了一下,隻要有不顧自己性命也要顧惜的人,那麽就有最致命的弱點,比如目前的婕西卡,再比如當年的她……


    隻要掌握了這弱點,如何捏扁捏圓就任憑她的喜好了。


    “你剛才不是交代,隻要你們順利進入帝摩斯,放出平安的訊號後,這幫沙賊就可以放走了嗎?”不知何時,走到王晶身後,尤萊亞的聲音低沉。


    “啊,反正到時候那幫傢夥也沒用了,派人看管反而要多出更多的麻煩。我們是來打仗的,又不是來玩什麽綁架遊戲的。”王晶聳了聳肩膀,“不過,當然,這種事情他們沒必要知道,於其讓那個婕西卡費力思索如何殺掉我們,還不如讓她思索如何幫助我們。”


    “……你還是沒怎麽變,和以前一樣善良到有些犯傻,即使他們是你的朋友的死因之一,你也不想看到他們死吧?”


    尤萊亞想起從前那個因為商隊其他人的安危而拒絕獨自離開的影子,一個人即使是變得再多,本性仍舊是很難改變的。


    “我可是恩怨分明。即使他們是最開始的那一個原因,不過最重要的卻不是他們。於其在細枝末節上糾纏,我更看重本體。”喝了一口手中的酒,王晶垂下視線,“如果我死了,他們怎麽樣都跟我無關了,但是如果我活著,婕西卡也活著出來遇到已經被放走的沙賊,就會知道我在之前就已經下了放走他們的命令,明白我根本就沒有要讓他們所有人都陪葬的意思,她也許會感激——當然也許也會不感激——這是一個機率。


    “我這是在施恩。隻是抬手之勞就能給予別人恩惠,比結仇,或者是兩清更劃算,說不定,我將來還會用到他們。”


    尤萊亞默默地聽著,不知道是應該相信自己的判斷,還是相信克裏斯汀的這番話。


    “還是……看不見帝摩斯城啊……”


    身前,克裏斯汀低聲輕喃著,尤萊亞無法聽出這句話到底包含著如何的情緒。


    60、會麵的死敵 ...


    “一切還真是順利到讓人咋舌……”摘下頭上的帽兜,恰茵不自覺地迴頭看了一眼帝摩斯內城的城門,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現在應該是在戰爭時期吧?安德烈亞的貴族們是一群飯桶還是自信到根本不認為敵人會混進城來?”


    由於商隊裏一下子多出來這麽多新麵孔,王晶一行人都以為會遇到盤問,早早想好了說辭對好了口供,卻沒想到根本沒有什麽用處。


    “大概是由於這段時間婕西卡這隊人來來往往太頻繁了吧?”王晶輕笑起來,聳了聳肩膀,“剛才守城的衛兵們不還在跟她打招唿嗎?——話說你到底搶了多少商隊啊。”


    “這種事情怎麽樣都無所謂吧?”冷著臉迴應,婕西卡顯然沒有其他人來得輕鬆,“你們不要給我這麽好奇得隨便亂看!會被懷疑的!”


    “你太緊張了,朋友。”抬手拍了拍婕西卡的肩膀,王晶眨了眨眼睛,“幸虧你的表情一向就比較緊繃且兇殘,笑起來也是兇神惡煞的,不然剛才那種不自然的微笑真的會讓人起疑呢,害得我擔心了很久。”


    “混蛋,你在說什麽?!”婕西卡深唿著氣,雙手攥緊又鬆開,反覆多次,告誡自己絕對不能現在出手狠狠揍這個傢夥一頓。


    “我這可是在誇獎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王晶一臉認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樣的表情其實很有用。”


    閉上眼睛,婕西卡將頭扭到另一邊,準備以無視來結束這樣沒有營養的對話,“接下來呢,你們準備怎麽做?——我們要怎麽幫你們?”


    “我都說不要那麽緊張了,你看,街上的大家都這麽輕鬆,隻有咱們繃著個死人臉實在是太引人矚目了。”笑著攤了攤手,王晶及時得在婕西卡爆發之時將雙手按在她的肩頭,“好了好了,你上次給我們的帝摩斯平麵糙圖很有用,我也將大家的任務都安排好了,剩下的隻需要在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下在城中逛一逛,踩踩點,然後等待大部隊歸位就行動,不要緊張,一切都會順利的。”


    “你說得倒輕鬆。”不屑地哼了一聲,婕西卡撇過頭去,覺得自己這樣為她們著急簡直是無聊透頂。


    “不過……尤萊亞,你要做什麽?”雖說一切都盡可能詳盡得安排好了,但是尤萊亞這個變數卻不受王晶的控製。


    “我要去安德烈亞的宅邸。”毫不猶豫地迴答,尤萊亞看向街道的遠處——在這條街道的盡頭,就是安德烈亞的宅邸。


    “這可就麻煩了……”摸了摸下巴,王晶為難地皺起眉,“那可是敵人的大本營,必定守衛森嚴,可不是這麽容易就能進去的——就算你身手再好,也不能保證不會驚動到任何人,出任何差錯吧?萬一被人發現,我們可都要為你陪葬。”


    “我不會把你們說出來的。”掃了王晶一眼,尤萊亞沒有任何的動搖。


    “即使你不說,也會因為出現入侵者而搜城吧?肯定會連累到我們的。我勸你還是老實一點……”話說到一半,卻發現尤萊亞根本沒有任何要聽她話的意思,王晶有些頭痛得揉了揉太陽穴,咬了咬嘴唇,“好吧,如果你非要進去的話——我倒是有一個辦法。”


    見尤萊亞終於將目光投向她,王晶咧嘴笑了一下,轉向婕西卡,“你也經常販賣奴隸吧?認不認識安德烈亞負責採購奴隸的傢夥?”


    “認識倒是認識……”婕西卡猶豫地點了點頭。


    “那麽憑著尤萊亞的姿色,應該會打動她吧?”眯起眼睛,仔細打量了一下臉色有點鐵青的尤萊亞,王晶對著婕西卡揚了揚下巴。


    “銀發的男人——可是安德烈亞的那位阿希娜小姐的最愛。”


    “記得要賣個好價錢,我最近手頭可有點緊。”王晶微笑。


    “……………………”


    尤萊亞最終還是跟著婕西卡去見了那位安德烈亞負責採買奴隸的主管,離別之前王晶三番四次囑咐他在隊伍決定動手之前要忍耐,千萬不要見到仇人就上去捅上一刀,同時講了很多勾踐臥薪嚐膽、韓信胯/下之辱之類的故事教育尤萊亞,不管遇到什麽事情,都要忍耐忍耐再忍耐。雖然在戰鬥之前能夠把敵人頭目幹掉是一件好事,但是太早的話大概會打糙驚蛇。


    王晶覺得,尤萊亞似乎對她羅嗦有些厭煩了。


    由於對帝摩斯還算熟悉,王晶隻是確認了一下城中這幾年變動了的地方還有著重需要注意的地點,隻要不在重要的設施外徘徊太久,並沒有什麽大問題。就是有巡邏的士兵上前詢問,包裏那個為過往商隊頒發的牌子也足以消除對方的懷疑。


    轉著轉著,王晶不由得又來到了外城,那片她曾經無比熟悉的地方。


    平民暴動之後,外城更加破敗了,雖然後來貴族終於取消了內城與外城的限製,但是由於接踵而來的戰爭,安德烈亞並沒有精力重新整修外城。


    當年她與塞拉落腳住宿的尤瑪的屋子已經坍塌得不成樣子,站在屋前,王晶不由得發著怔,鼻子微微有些發酸。


    這片她們曾經一起為了信仰努力準備的地方已經變成了廢墟,而外城門口那她們曾灑下鮮血的地方也已經被沙漠的風沙消弭得沒有了絲毫的蹤跡。


    逝者已矣。


    一切都凝結成了人們心中那個“平民暴動”的詞彙,除了她,還有誰記得那些人的名字和相貌,記得當時的歡笑、悲痛與奮鬥?


    即使掀起再大的波瀾,螻蟻始終是螻蟻,從來不會被銘記。


    右手被突然握住,王晶嚇了一跳,迴過頭,看見阿道夫不知道何時出現在自己身邊,正帶著極其認真的表情一根一根掰開她緊握的手指。


    指甲在手心留下淡紅色彎彎的痕跡,王晶笑了起來,伸出左手勾住阿道夫的脖頸,將頭埋在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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