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姍姍看了一眼病房,眼珠一轉,她那意思很明白,不想單獨留在這鬼地方。她說:“劉哥,你要吃啥,我出去買。”


    我也沒客氣,從兜裏摸出一百塊錢遞給她:“你看著買吧。”


    楊姍姍接過錢出去了。她這一走,病房裏就剩我和老太太。


    我插著褲兜在病房裏走了兩圈,看了看床上躺著的老人家,心裏有點發毛。老太太蓋著白被單,直挺挺躺在那,臉上蓋著氧氣罩。房間裏寂靜無聲,隻能聽見燈管嘶嘶的聲音。


    我看看表,已經七點半了。冬夜黑得特別快,我站在窗邊看,外麵伸手不見五指。今晚也不知怎麽,陰冷陰冷的,風還特別大,吹得窗戶“嘎吱嘎吱”響。


    我呆得實在難受,想抽菸這兒又是病房,有心想出去到走廊上,又怕老太太突然來個三長兩短的搶救不及時,我如果不在現場,以後說不清。


    真是坐立不安。


    病房裏除了一張病床,另外還有兩張簡易行軍摺疊床,這是為守夜的人準備的。我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呆呆看著兩張小綠床,腦子裏亂七八糟地想,晚上這兩張床怎麽分配?女護工睡一個,我和楊姍姍擠一個?這丫頭如此狂野,晚上不會趁機騷擾我吧?


    正yy呢,忽然床上的老太太喉嚨發出一陣令人心悸的聲音:“吼~~吼~~”像是有痰堵在咽喉裏出不來。


    這下麻煩了,這可不是小事。許多老人或者植物人,就因為排痰不及時,唿吸不暢,活活憋死的。


    老太太一張臉變得鐵青,胸口上下起伏,像是拉開了風箱,喉嚨唿唿作響。


    我冷汗浸出來,媽的,護工哪去了?關鍵時候人沒了。當時有些發懵,不知該怎麽辦好,學著護工的樣子,把病床慢慢搖起來。老太太要死在我手裏,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此時腸子都他媽悔青了,這李揚就是個掃把星,他找我準沒好事。情急之中,我突然想起來要找大夫,趕緊往門外跑。


    還沒跑出去,手腕忽然讓什麽給抓住。我低頭一看,老太太不知何時,伸出瘦骨嶙峋雞爪子一樣的手,緊緊抓住我的右手。


    我嚇得差點沒尿了,ju花都冒涼氣,帶著哭音說:“姥姥,你別抓我啊,我給你叫大夫去。”


    老太太長大了嘴,發著怪聲,眼睛緊緊盯著天棚,五官都扭曲了,像是看到什麽特別恐怖的東西。我順著她的目光往上看,天棚上除了刺眼的日光燈泡,空空如也。


    我輕輕拍著她的手,盡量耐著性子說:“姥姥,你鬆手,我給你叫醫生。”


    老太太嘴裏發出“啊~啊”的聲音,渾身顫抖,臉色越來越青。她捏著我手腕的力道卻越來越大,就像是老虎鉗子緊緊扣在上麵。我記得恐怖片都有這麽一幕,屍體埋在地裏,兇手走過的時候,屍體的手突然伸出來抓住他的腳腕,就是不鬆了,活活把兇手嚇死。可我和這老太太素昧平生,她為啥這麽抓我啊?


    我真是有點急眼了,對著大門口喊:“快來人,快來人!”


    突然,老太太沒動靜了。直挺挺躺在那,張著大嘴,看著天棚,眼睛瞪得大大的,我操,死不瞑目。


    我呆呆看著她,渾身汗出如漿,衣服都濕透了。


    我輕聲道:“姥姥,姥姥……”


    顫巍巍伸出左手,緩緩伸了過去,一直伸到老太太鼻子下麵。手指慢慢搭在老太太上唇,感受不到鼻子裏的氣息,媽的,不會吧,她,她真死了?


    就在這時,突然老太太一轉頭,朝向我。脖子看起來那麽僵硬,眼珠子直直看著我。嚇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後背正碰到床頭櫃,給我嗑得一陣鑽心的疼。


    她握著我的手鬆開了,眼睛眨了眨,嘴裏喃喃說道:“它們……它們來了,給我準備三根筷子一隻碗……碗裏要裝著生大米。”


    “啊?”我傻愣著。


    老太太一陣咳嗽,聲音尖叫:“快去!快去!”


    我嚇得屁滾尿流,如蒙大赦,連滾帶爬跑出病房。正看到女護工和楊姍姍走過來,女護工提著尿罐子,楊姍姍提著一袋子食物,倆人說說笑笑而來。


    楊姍姍看見我半跪在地上,嗬嗬笑:“呦,劉哥,這是給我拜晚年啊。”


    我指著病房裏的老太太,牙齒咯咯響,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女護工幾步走了進去,把尿罐子塞到床底下,撫著老太太後背。這老太太也不知哪來那麽大力氣,對我們一直喊著:“三根筷子一隻碗……”


    女護工走過來問:“小劉,怎麽迴事?”


    我把剛才經過說了一遍,把兩人嚇得不輕。楊姍姍道:“姥姥說的‘它們’是不是小鬼?”


    “我怎麽知道?”我苦笑。


    女護工表情很嚴肅:“小劉,小楊,你們倆看著老人家,我去借那些東西。”


    楊姍姍道:“大姐,你還真信啊?”


    “有備無患吧。有些東西不信不行。”女護工說著走了出去。


    我們倆走迴病房,楊姍姍瞅著我,突然“撲哧”一聲樂了:“劉哥,看你嚇得那樣。你膽子這麽小啊?”


    操,我膽子小?我沒搭理她,徑直過去把方便袋打開,看看裏麵的晚飯。楊姍姍想得還挺周到,三盒熱餃子,一袋辣椒油,還有一些醬牛肉茶葉蛋之類,另外還有幾罐啤酒。


    “你買啤酒幹什麽?”我問。


    楊姍姍哼了一聲:“買醉行不?喝醉了我就不管了,一覺睡到天亮,來什麽鬼我都不怕。”


    “你睡那麽熟,一旦來的是色鬼呢?”


    她一掐腰:“正中本姑娘下懷。”


    “酒,酒……”老太太突然說話了。


    楊姍姍過去拉住她的手:“姥姥,你要喝酒啊?”


    老太太顫巍巍說:“酒,酒,灑在門……口。”


    楊姍姍真不含糊,開了一罐啤酒,走過去,全灑在大門口,一股濃重的酒氣散發開來。


    我皺眉:“一會兒護士來罵人,你收拾啊。”


    楊姍姍頭都不迴:“不用你管。”


    這時,護工大姐迴來了。她手裏拿著一隻瓷碗,裏麵裝著滿滿的白色大米,另一隻手握著三根赤紅的木頭筷子。我問她這是從哪弄的。護工笑著說,這醫院就跟個住宅樓沒什麽區別,你要什麽都能有人淘弄到。


    按照老太太的囑咐,把裝了大米的碗放到門口,再插上三根筷子,這叫當麵上香。有酒有米,就能暫時把小鬼給糊弄走。


    我們三個人把楊姍姍買來的晚飯吃了,我喝了幾罐啤酒,微微醉意上頭。


    看看表,這麽一折騰快晚上十點了。我打個哈欠,把一張行軍床支到病房門邊,然後拍拍枕頭躺下,翹著二郎腿說:“小楊,晚上咱倆輪班,我睡上半夜,你來下半夜。”


    護工大姐說:“兩張床你們都可以睡。我在椅子上坐一宿就行。我睡不實,晚上老太太有個事我還得忙前忙後,用不著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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