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我緊緊抓住他,生怕一鬆手他就不見了。“別走,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說什麽傻話,我怎麽會離開你呢。就算你趕我走,我也不走。這輩子我纏定你了。”他拍拍我的背,抱著我輕輕搖晃。


    又是新的一天,逃亡仍在繼續。


    從早上開始,我心裏就堵得難受,又找不到原因。


    這裏人煙稀少,出了鎮子,就很難見到行人。但前方隱隱約約有幾個人坐在地上,似乎在商量什麽。等我們走近時,他們全都站起身,手上拿著兵器。


    離


    追殺,又是追殺。記憶的閘門瞬間打開,黑衣人,祥叔,懸崖……麵前的畫麵和我腦海中三年前的情景漸漸重合。該來的,終究要來。


    相比上次的黑螞蟻,這次的殺手似乎更加專業。沒有什麽多餘的動作和語言,拿起武器直接撲過來。昊天把我護在胸前,投入戰鬥。先是一腳踢飛了向我刺來的劍,還沒等我看清楚招數,他又奪了一把刀握在手裏。


    我把頭埋在昊天懷裏,做一隻逃避現實的鴕鳥。緊緊閉上雙眼,跟隨昊天移動腳步。對於這場廝殺,隻聽得到唿唿的風聲,兵器的撞擊聲,慘叫聲,還有昊天平穩的心跳聲。


    血腥味越來越重,熏得我幾欲做嘔。什麽東西濺到我臉上,濕濕熱熱的。我睜開眼伸出手去抹,看見手上一道長長的血痕。昊天的身上多處被劃傷,衣服殘破,有鮮血流出。仔細檢查他的傷口,好在傷得並不深。有幾個人躺在地上呻吟掙紮,其餘的繼續和昊天對搏。


    一陣風吹過,血腥味更顯濃重。昊天大吼一聲,騰空躍起,刀在空中畫了一個圈。刀落之時,眾人紛紛倒下。趁此機會,昊天拉起我就跑。我眼前一片模糊,耳邊風聲忽忽做響,雙腿仿佛不聽我指揮,機械地運動。


    不知道是我跑得太急還是踩到了什麽,整個人撲倒在地上。昊天拉起我,給我撣掉身上的土。握著他的手,發現他直直地立在那裏,直視前方。


    不遠處的大樹下,站著一個女人。一襲黑衣,在腰上紅色絲帶的映襯下,身材越發的玲瓏有致。頭發簡單綰成髻,耳邊的碎發隨風飛揚。上半張臉戴著水晶麵具,隻露出眼睛射著寒光。


    “耀夜。”昊天緩緩開口,輕輕吐出兩個字。


    “不愧是九王子,果然有見識。不錯,我就是耀夜。”她聲音也是冷冷的,不帶任何感情。“既然知道我是誰,不會不知道我的目的吧。”


    “當然知道。但隻要有我在,你就別想完成任務。”昊天攬過我,身體擋在我前方。


    “還沒有我完不成的任務,這次也不會例外。”她伸手抽出纏在腰間的軟劍,一縱身來到我們麵前。


    昊天推開我,舉刀迎戰。


    像是小說裏的高手對決,兩人身行步法優美,如同舞蹈。耀夜動作輕盈,宛如一隻燕子在雲裏穿梭。昊天則動作沉穩,虎虎生風。一個婉約柔媚,是楊柳岸曉風殘月;另一個豪放霸氣,是大江東去浪淘盡。漸漸的,動作越來越快,隻看得到兩條糾纏的身影,還有兵器反射的亮光。


    他們就這樣僵持著,你來我忘,分不出輸贏。大風捲起黃沙,遮擋了我的視線。黃沙散去,情況急轉直下。不知道耀夜用了什麽招式,昊天倒退兩步,將刀插在地上,才暫時穩住了身體。左手按著腹部,血從指fèng中汩汩流下。


    “昊天!”我腦袋裏一聲巨響,像是天塌了。


    耀夜突然擰起身子,像一支利箭射出,淩空拍向昊天。一掌打在昊天頭頂,他抽搐了兩下,慢慢倒下,再也沒有起來。


    “不!”這不是真的,昊天是萬能的,無敵的,不會被任何人打敗的。他一定是太懶了,我要去叫他起來。


    耀夜不知何時來到我身邊,鉗住我的手腕。我又踢又打,卻始終擺脫不了她。狠狠咬了她一口,趁她的手有所鬆動,我抽出手去看昊天。在離昊天半米的地方,後頸被人襲擊,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熱,像是一把火在心裏熊熊燃燒,燙裂了嘴唇,燙疼了四肢,燙得心隻剩下了灰。一滴淚滴在心上,像傷口撒上了鹽,已經疼得麻木了的心又被撕得粉碎。我要死了嗎?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地獄之火?很好,很好,死也沒什麽可怕,隻不過是沒了知覺。沒有快樂,沒有悲傷,一了百了。


    身邊亂亂鬧鬧的,聽得到身邊有人走來走去,還有嗡嗡嗡的說話聲。一隻手捏著我的下巴,冰涼的東西貼著嘴唇,很舒服。隨之,苦澀的液體流到嘴裏,從唇舌一直燒到喉嚨。這種感覺很熟悉,像以前的某個人做過。昊天,是你嗎?


    昊天,一想到這個名字,從皮膚到骨髓,每個地方都在痛。就在痛苦中,我沉沉睡去。


    白色的幔帳,床邊青色的身影,一切都是那麽熟悉。安和醫館?邢青辰?不,不是。這隻是個十四五歲梳著辮子的小姑娘,不是那個冷清的大夫。本以為這都是一場噩夢,時間還停留在我生病時,隻是長長的噩夢。沒有戰爭,沒有追殺。可這個小姑娘在清清楚楚地提醒我,我沒有做夢,這都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過去的都過去了,無力挽迴了。


    簡單地看了下屋子,華麗得近乎奢侈。家具是上好的紅木,雕著繁複的花紋。這不是我的風格,我認識的人裏也沒有這種人。


    “這是哪?”我把頭轉向女孩。


    她沒有反應,仍保持那個姿勢站著,好像沒有聽到。


    我用手語比畫了一遍,結果還是一樣。是聽不到,不會說,還是根本就不想說。我不再理她,轉頭看向自己的腳尖,快速伸手掐她的手臂。


    “哎呀。”她疼出了聲,狠狠瞪著我。


    “恭喜你,很健康,沒什麽毛病。”我聲音平平淡淡,沒有譏諷,沒有玩笑,自己都覺得驚訝。


    她揉了揉,表情立刻又恢複了平靜,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這到底是哪,連丫鬟都不簡單。


    奔向自由


    雖然仍然心存疑問,但現在這並不是最重要的。我要養好身體,尋找適當的機會離開。昊天還在等我,是的,一定是的。他說過要陪著我,他從不食言,我不能讓他等太久。


    我裝做很安分,按時吃飯,定時吃藥。心裏無時無刻不在對自己默念:我會好起來……時間悄無聲息地流過,我的身體漸漸複原。


    有了健康的身體做保障,我開始計劃下一步行動。門沒有鎖,可以隨意開合。但當我邁出門口,就有一名大漢站在麵前。和那個小姑娘一樣,沒有表情,也不說話。如果不是他身著古裝,我都懷疑他是人工智慧。反覆實驗了多次,我弄清楚了一件事:我被軟禁了。


    要執行逃跑計劃,首先要熟悉環境。我被門神困在屋裏,隻能通過窗戶和門fèng觀察了。目測了一下從窗戶到牆壁的距離,大約是四米。西麵有一個小門,院子裏隻有一棵我叫不上名字的樹,開著粉色的花。這大概是個跨院,平時周圍也很安靜,少有人經過。


    除了那個大漢,我能見到的人隻有那個怪怪的小姑娘。她每天準時送來三餐,把食物放在桌上轉身就走,仍舊沒有表情,沒有語言。


    是他們太過自信,還是輕視我的能力,辛辛苦苦把我抓來,就隻有一個人看守。如果這兩樣都不是,那就是我最擔心的結果,他們另有安排。我看到的都是假象,在院子外有周密的計劃。


    先不去管那麽多,我要執行我的計劃。要逃跑,體力是基礎。天黑後,我吹滅蠟燭,拉下帳子,什麽仰臥起坐,伏地挺身在床上亂做一氣。還有瑜珈,普拉提,隻要我能想到的能在床上做的運動都做了一遍。


    我像被世界遺忘了,每天過著不知晨昏的日子。我的世界,就是這間屋子,今天和昨天一樣,明天和今天一樣。在這裏聽不到更鼓聲,我用自己的方法計算時間。日升月落,就是新的一天,床板上的“正”字又多了一道。


    送飯的小姑娘人雖然不大,但的時間觀念很強。在她送飯的時候,我在窗棱上刻下痕跡,她每次來的時候陽光都停在同一個位置。


    陽光移到了記號上,門被打開了。


    小姑娘端來了飯菜,立在一邊。向桌上掃了一眼,還是老樣子,兩菜一湯。我被那雙筷子吸引了視線,棕色的木頭,沒有過多的裝飾,看樣子很結實。


    “哎呀。”我裝著飢腸轆轆,筷子沒有拿穩,飛了出去。用餘光盯著那條拋物線,如我所願地落到了桌後的角落。


    “不用找了,找到了也不能用了。用勺子也行。”她沒理我,摸索了半天無功而返。


    天助我也。我盡量把注意力集中在飯菜上,提醒自己不去看那根筷子。她拿著空碗離開,我扒著門fèng目送她走遠。確定她不會再迴來,我三步並做兩步跑到桌子底下。是誰這麽可惡,沒事把桌子做這麽大幹什麽。看得到,摸不到。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希望自己是隻長臂猿。我趴在地上,身子盡可能貼近地麵。手一點一點向前伸,夠到了。憋足一口氣,使出全身力氣向前推進……終於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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