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寧王的流言四起,有的說他英俊魁梧有如天神下凡;有的說他獐頭鼠目,殘暴無比。在這些流言裏,有一條是每個人都在傳說的。寧王的軍隊是被法師施過法的,人人都刀槍不入,以一敵十。雖然有些誇張的成分,但他們能在短時間內攻城拔寨,其威力不可小視。


    月亮升上天空,四周一片寂靜,隱隱可以聽到海鳥的叫聲。油燈裏的火苗發出微弱的光,映出牆上的兩個人影。昊天在低頭看書,我雙手托腮,神遊太虛。


    現在雙方劍拔弩張,戰爭是不可避免了。一方是懦弱無能,安享太平的哥哥,另一方是不甘平庸,蓄謀已久的弟弟。這樣的故事,小說和電視裏不知道出現過多少次了。按照慣例,勝利者應該是梟雄弟弟。隻是這次的編劇是老天,它會遵循俗套,還是另闢蹊徑?


    寧王保存實力,暗中籌劃了多年,這次突然發兵,應該是成竹在胸。皇帝則是毫無準備,倉促迎戰,這第一步已經輸了。不出意外的話,這天下將是寧王的了。


    寧王的軍隊長途跋涉,疲憊和傷病在所難免。但是他們連連大捷,士氣必然高漲。守城的一方以逸待勞,節省了不少體力。可他們倉促上陣,又沒有多少實戰經驗,能有多少獲勝的把握。況且他們是被動的一方,沒有後路可退。照這樣分析,雙方會僵持一陣子。這樣的局麵會持續多久呢?


    特洛伊戰爭打了十年,但那是原始社會。現在是封建社會,比它先進不少,不可能那麽久。粗略的估計……估計不出來。反正不會太短。我儲備的事物不知道能堅持多久,多了一個昊天,消耗量比以前大了。


    要是城破了,寧王的軍隊進城,是什麽樣的局麵?不知道為什麽,我腦子裏冒出的居然是南京大屠殺。不不不,不可能。寧王是人,不是野獸。這樣不利於他收買人心,畢竟他的行為名不正,言不順。


    打起仗來,刀劍不長眼睛,人員傷亡是不可避免的。我該如何自保呢?越想越亂,越理越沒有頭緒。不對,家裏還有一個人,為什麽都要我一個人操心。


    轉頭看向昊天,他氣定神閑地翻著書頁,表情異常地平靜。似乎哪裏不對勁。不管局勢如何變化,他總是一副輕鬆的樣子。能有這樣的表現,應該是見過大陣仗的人。他的突然離開,又突然歸來,還有他神秘的身世。難道他……


    我悄悄走到他身後,伸出右掌向他後頸劈去。手腕覺得一緊,被他攥在手裏。在這一瞬間,他還在看書,這個動作應該是他的本能反應。


    “你是誰?”


    他一楞,用另一隻手摸我的額頭。“不熱呀,怎麽說胡話了。”


    “少給我裝蒜,你是不是寧王的人。”


    他笑了笑,拉我到桌邊坐下,給我倒了杯茶。“別瞎猜了,我怎麽會是寧王的人呢。”


    我握著茶杯,盯著他的雙眼。“那你告訴我,你究竟是什麽來頭。你不是普通人,不要侮辱我的智慧。”


    “哈哈哈,我怎麽會小看你的智慧呢。重視還來不及呢。”可惡的笑容再次登場。“我告訴你,不要太吃驚呀。我父親是穆特的大王,他有很多的兒子,我隻是其中一個。由於我有漢人的血統,多年來我一直扮成商人,到漢人的地方刺探軍情。他一直想稱霸天下,想讓我做他的繼承人。我隻想過平靜的日子,最後和他鬧翻,離開了。”


    “就這麽多?沒有補充?”總覺得他說得太過輕鬆,還有重要的沒有說。


    “你還想知道什麽,等以後我慢慢告訴你。”他打了個哈欠,聲音透出疲憊。


    算了,他是誰對我來說並不重要,隻要他不是我的敵人。暫且放他一馬,以後接著審。


    兵臨城下


    晚風吹進房間,幔帳隨風漾起絲絲波紋。


    我抱著枕頭靠在床上,迴想著和昊天的點點滴滴。和他的相識應該算是誤打誤撞,不知怎的就變得糾纏不清了。他不在的時候,我竟然在懷念他的揶揄和嘲笑。在他再次出現的那一刻,我隻想緊緊地抓住他,再也不放手。這是愛嗎?還是一種習慣?


    他說出了他的身份,我看得出他是有隱瞞的。算了,也許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許是一段傷心的往事。誰都有秘密,就隨他吧。隻要他是昊天,就好。


    已經很久沒見過茵茵了,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帶上我做的米糕,和昊天去看茵茵。


    踏進小院,似乎有些異樣。天井裏曬著被子,幾隻小雞圍著母雞嬉戲。茵茵的到來,讓這裏多了幾分煙火氣,有了家的感覺。


    來得不湊巧,楊清不在家。茵茵在床上做著針線活,臉上帶著心滿意足的笑。聽到我進來,慢悠悠地起身招唿。


    茵茵圓潤了不少,麵色紅潤,散發出幸福的光彩。她很興奮,雙手不停地比劃,嘴裏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由於她的動作太快,幾分鍾後我才明白她的意思。


    小女孩要做母親了,初為人母的喜悅代替了戰爭的陰影,一天天計劃著孩子的未來。我靜靜地聆聽,慢慢進入了她的世界,分享她的快樂。


    迴家的路上,遇到了楊清。他臉上帶著笑,眼底卻是深深的憂慮。


    “恭喜呀,要做父親了。動作挺快的嘛。”我朝他做鬼臉。


    “沒什麽……”他臉有些發紅,手指繞著衣帶。“孩子,來得不是時候。”


    “既來之,則安之。”我拍拍他的肩。“沒準這孩子是福星,他一來,戰事就停了。別瞎想了,好好準備做爹吧。有事記得來找我。”


    臨分手的時候,昊天把楊清拉到一邊嘀嘀咕咕了好久。昊天在那裏滔滔不絕,楊清不住地點頭,逐漸又恢複了往日的自信,一個勁地對著昊天行禮。難道昊天有做心理醫生的潛質,這麽快就治好了楊清的產前憂鬱症?


    我已經厭倦了做廚娘的日子,這次說什麽也要開開葷。剛打定主意,就不自覺地去了如意居的方向。


    昔日人滿為患的酒樓,如今空空蕩蕩。正值中午時分,酒樓的黃金時間,隻有零星的幾個客人。彈琴的老伯半眯著眼,手中的三弦快掉到地上,調子跑到了爪哇國。小二依舊勤快,手拿抹布左擦右擦。十分鍾過去了,他擦的還是那張桌子。


    幾乎喊破了喉嚨,終於把他喊迴了魂。


    “現在客人不多,我們的菜也不齊。想吃的沒有您就換一個,我們也沒辦法,您多擔待。”反正我要求不高,隨手點了幾樣。


    “你和楊清到底說了什麽?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我開始審訊。


    “沒有,說的是男人之間的事。”


    “不說,小心我大刑伺候。”拿起筷子往他手上夾。


    正要用力,聽見外麵鬧鬧哄哄,一反往日的安靜。我扔下筷子,把頭探出窗外張望。一群人聚在街上議論紛紛,遠處的海麵上多了幾艘戰船,大旗迎風招展,上書一個大大的“寧”字。


    寧王的軍隊到了,我一屁股坐迴椅子上,腦子裏一片空白。手被昊天握住,熱度從他掌心傳來,我漸漸迴神。


    菜不知什麽時候擺上了桌,昊天夾了片肉到我碗裏,“別怕,有我在,你不會有事。”


    我對他報以微笑,低頭吃飯。肉到了嘴裏像木頭渣滓,沒有一絲味道。


    在大軍到來之前,我的心情是複雜的,擔心,不安,還有中莫名的興奮。對於戰事,更多的是看熱鬧的心態。現在則是擔心,還有對未來的不確定。身邊活生生的人,也許明天就消失不見。甚至我自己,也隨時會倒下。


    思前想後,始終無法入睡。翻身下床,去找昊天。


    推開房門,聽到的是均勻的唿吸聲。點亮油燈,映出昊天熟睡的臉。眉頭舒展,神情輕鬆。這種時候,他還睡得著。


    “昊天,昊天。醒醒。”我用力搖他。


    他忽地坐起,睜開雙眼。“是你呀。這麽晚找我幹嘛,投懷送抱?”


    “都什麽時候了,還這麽不正經。”掐了他大腿一把。“你說,他們今晚會不會偷襲呀。”


    “我又不是他們的人,我怎麽會知道。”


    “你少來。你就說,如果是你,會不會偷襲。我不信你從小沒受過這方麵的訓練,昊—天—殿—下。”


    “如果是我,不會。偷襲要在對方沒有準備的情況下才有效果。寧王的軍隊在城外紮營,守城的將軍早有準備,時刻在注意他們的動向。他們貿然的行動,隻會中對方的埋伏。況且他們長途跋涉,人困馬乏,哪有精力來偷襲。”


    “有點道理。那,他們會在水裏下毒嗎?”


    “你哪來的這麽多怪想法。”他伸出食指戳我的額頭。


    怪想法?電視劇裏不都是這麽演的嗎。“這你就別管了,先說有沒有可能。”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玉色傾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裊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裊煙並收藏玉色傾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