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太懂,但能感覺到姑娘你的精氣神散發出來的美妙韻律,就像是一首和諧完整的組曲,讓人不自覺地就沉醉於其中。”


    陳落與這黑衣女子麵對麵交談,心裏沒有半分想要說謊的念頭,都是實話實說。


    他這一番話後,黑衣女子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從陳落的眼神中看不出半分謊言的感覺,這才相信。


    “你小子說的應該就是心裏話,還算實誠,不過……”


    黑衣女子的聲音頓了一下,伸出剛握過鐵錘的手化拳沒怎麽用力地捶了一下陳落的胸口,接著道。


    “下一次,不要隨便對著一個異性說什麽美妙,沉醉之類的詞了,一個不小心,人家報警告你性騷擾,你有嘴都沒處說去。”


    黑衣女子抽手,迴到她的鍛造台和火爐前,將水中冷卻好了的鐵塊取出,放在了台上。


    然後從一旁的冰箱中取出兩瓶飲料,隨手扔給了陳落一罐。


    “隨便找地方坐吧,我這裏也難得來人,來者都是客。”


    黑衣女子大喇喇地招唿著陳落,陳落也不矯情,進了這看著像鐵匠鋪一樣的地方,隨便找了個還算平坦的區域,就一屁股坐下。


    這才好好地打量起這地下一層,唯一有活人的區域空間。


    都是一應鐵匠活計,在這個區域出現,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對了,還沒問過姑娘你的名字呢,我叫陳落,直接稱唿名字即可。”


    陳落坐下,將手中的飲料開罐飲了一口後就打聽起黑衣女子的情況來。


    師尊羅睺已經將他需要知道的情報都用神識傳音告訴了他,陳落現在也是竭力壓製著自己震驚的情緒才問出了話。


    力之道意,世間千萬道意,當之無愧的最強。


    眼前的黑衣女子身上半點法力氣息都無,居然都領悟了這樣的力量。


    妥妥的天資如鳳啊!


    黑衣女子麵對陳落的問題,先是避而不談,反倒一副戲謔的樣子看著陳落。


    “你這個人說話怎麽老是一副文縐縐的樣子,我都28歲了,還稱唿我做姑娘,真不知道你是客氣,還是真這麽覺得的。”


    “名字的話,我姓鐵,叫浮萍,認識我的人都叫我萍姐,職業的話,你也看得到,就是個打鐵的。”


    鐵浮萍摘下口罩後不知為何,總感覺多了幾分老練的美感,說起話來絲毫不緊張,給陳落的感覺,不像個剛認識不到幾分鍾的陌生人。


    “哦,萍姐!”


    陳落打蛇隨棍上,也叫了萍姐,先拉近一下關係,然後再考慮如何跟對方相處。


    “上道!”


    鐵浮萍對陳落表現還算滿意,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陳落。


    “看著挺年輕的,才二十出頭吧,你是學生,還是出來找暑假工的?”


    鐵浮萍一邊喝著手裏的飲料,一邊向陳落詢問道。


    “學生,不過因為一些個人的原因輟學了,現在正在想別的法子賺錢。”


    陳落迴答的模棱兩可,鐵浮萍也是在社會上打拚過的,聽到陳落說出“個人的原因”這五個字以後,也就知趣地不再多問了。


    主要是陳落的外表,也不像幹過重活和混過社會的,以前應該是個普通的學生。


    現在突然輟學了,那這個“個人的原因”或許就不是什麽適合在人前拿出來講的話題了。


    當人麵不揭人短,這點道理,鐵浮萍還是懂得的。


    “哦。那你找到法子了嗎?我覺著你看萍姐我打鐵也挺專注的,考不考慮來姐這裏當個學徒啊。”


    鐵浮萍說話總會給人一種爽朗的大姐姐的感覺,向陳落提建議道。


    陳落笑著婉拒,他現在的重中之重是在遊戲裏快速變強,哪有時間打什麽零工。


    再者說了,霏霏給了他一千萬,他現在就算不工作了,也能好好地挺過接下來十年。


    對於陳落的婉拒,鐵浮萍也沒有任何反感的情緒誕生,反倒跟陳落聊得更投機起來。


    在聊天談話當中,陳落插空就問出了一個他心裏很感興趣的問題。


    “對了,萍姐,我之前看你打鐵的動作,好像有某種規律,你那錘子也讓我上手摸過了,分量也不輕,你這身板,居然能連續揮錘這麽長時間,肯定有什麽秘決吧?”


    鐵浮萍聊著聊著,手中的飲料很快就見底了,直接就拿出一瓶啤酒續到嘴邊,一仰頭便一飲而盡。


    “有啥規律啊,就是一心一意,持續不斷地敲唄。”


    鐵浮萍打著長長的酒嗝,一點淑女風度都沒有地迴道,然後一伸手,就將她的那柄鍛造錘給舉了起來。


    “小落,姐跟你說,這打鐵,可是姐家裏祖傳的手藝,都是傳男不傳女的,要不是我那個死鬼老爹早年外出那地方受了傷,現在這手藝肯定傳不到姐頭上。”


    陳落聊著聊著,頭上就開始微微冒汗了。


    巫辰在識海裏聽著,也是忍不住吐槽,“這姐們也太豪爽了吧,咱跟她認知還不到半個鍾吧,連她家的那點事兒都全抖落出來了,這純純就是虎啊。”


    陳落也是同樣的想法,不過他更想弄清楚,鐵浮萍是怎麽樣在靈氣全無的狀態下,領悟到力之道意的皮毛的,故而隻能安靜地繼續聽下去。


    鐵浮萍邊喝邊說,也是喝到了興起,一股腦地把她的經曆往外倒。


    什麽從小因為是女兒,不受她老爸待見,她老爸成天嘴上就說,要生的是個兒子該多好。


    什麽她從小就對打鐵有興趣,沒靠她老爸教,全靠自己看就學會了怎麽打鐵。


    陳落聽得滿頭黑線,還是不免得表麵讚了一聲。


    “萍姐厲害!”


    被陳落這麽一讚,鐵浮萍說得也就更起勁了。


    “小落啊,你之前看到你萍姐我在這破地下層開一打鐵鋪是不是也特別奇怪,是不是也覺得萍姐我腦袋應該被門給夾過對不對?”


    鐵浮萍十分自來熟地攬過了陳落的肩膀,像個好哥們兒一樣要陳落與她一起共飲。


    陳落還得繼續聽她講述,自然不會把自己灌醉,每次都是酒液下肚後就被法力直接化解,連飲了好幾瓶後,陳落臉上也不見半點紅暈。


    反觀鐵浮萍這邊,看到陳落二十出頭的一個小年青,喝起酒來居然如此豪爽, 也對陳落讚歎不已。


    “我跟你說啊,姐之所以要把這破鋪子開在地下室,那也是沒辦法的。”


    在半醉半醒的酒混聲中,陳落聽鐵浮萍講完了她在地下室開打鐵鋪的全經過。


    總結起來也挺簡單的,就是鐵浮萍家祖上,在天港這大城市還沒發展起來之前,就是世代打鐵為生的。


    往上倒個好幾百年,就現在陳落所處的這間商場的地皮,那還是歸鐵家所有的。


    隻是後來因為時代變遷,城市的發展改革,鐵家的這片土地就被大企業購買下來了。


    其中有些什麽貓膩呢,現在的鐵浮萍自己也說不太清楚了,反正就知道,當初賣地這件事上,鐵家人是持反對態度的。


    而這事兒呢,也就成了鐵家人曆代的一個心結。


    鐵家人傳到鐵浮萍這一代,世世代代的祖訓就是兩個重要的大點。


    一是家族世代打鐵傳下來的手藝,絕對不能失傳了。


    二就是鐵家的後人,一定要想法子,把當年從手上交出去的土地,給拿迴來。


    也不知道怎麽的,在破四舊過去都一兩百年的高科技時代,鐵家人居然還真就把這兩件事給一直記了下來。


    直到鐵浮萍這一代,整個鐵家死得就隻剩下她一個,還一直想著這點事兒。


    但這地如今都變成這麽一座大商場了,想找迴來的難度何其之大,鐵浮萍也不想把這件事拴在世代打鐵為生的鐵家身上。


    就想了這麽個折中的辦法,在這大商場沒人要的地下一層裏,租上一間,也算間接收迴來了,了個心願。


    陳落有些無語的同時又生起了幾分敬佩。


    幾百年,這些麽代人居然堅持了這麽久,為了一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又跟鐵浮萍喝了一陣子,後者漸漸喝得醉了,昏睡過去,十分沒樣子躺倒在了地上。


    陳落也聽得差不多了,雖然沒有什麽特別重要的,也沒確切地找出他想要找到的答案。


    但不影響,隻見陳落伸出一根手指點在了鐵浮萍的眉心位置,瞬間精神力透體而出,進入了後者的識海。


    鐵浮萍這一世所有的記憶都在陳落的腦海中顯現出來,期間不過一秒鍾的時間,陳落的手指便抽離而迴。


    鐵浮萍隻是個沒有修為的凡人,以陳落在現實世界中的明體境修為,想在不傷到後者的情況下提取到她的記憶,輕鬆且簡單。


    “萍姐你就先好好睡一覺吧,關於弟弟我想知道的事情,我會好好從您的記憶裏找出來的。”


    陳落低聲呢喃了一句,然後便開始在識海中翻動起鐵浮萍的記憶來。


    羅睺也適時地出現,與陳落一同探索起這份記憶。


    關於之前鐵浮萍所說的往事,陳落大都直接略過,因為也沒有跟他個陌生人說謊的必要。


    陳落一想到鐵浮萍那豪爽喝酒的樣子,就覺得她不像是會騙人的人。


    “這姑娘的成長經曆倒是平平無奇,看來能讓她領悟力之道意皮毛的關鍵,還是在她家那個祖傳的打鐵手法上了。”


    羅睺適時地分析道,陳落點頭,他其實也是這樣認為的。


    於是乎,師徒二人便著重查看起鐵浮萍學習打鐵的經曆。


    從一開始小女孩就對這種極富規律的敲打動作產生了癡迷,然後便是上手,在鍛造的過程中,小姑娘找到了極大的滿足與快樂。


    然後便是在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艱辛錘鍛過程中,鐵浮萍極為幸運,且偶然地進入了一種玄妙且飄忽的狀態。


    最開始鐵浮萍隻能在這種狀態中維持很短一段時間,她以為她是入了魔怔,但也沒在放在心上。


    因為在那種狀態下,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專注力有了極大程度的提高,而且那原本艱辛晦澀的揮錘也變得自如且自然。


    隨著鐵浮萍的年歲越來越大,她對打鐵這項家族傳承技藝的熱愛不減反增。


    她的父親老了,徹底將打鐵鋪子交到她的手上,她能以更加高的投入度,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熱愛的事業中去。


    她能進入並維持在那個狀態的時間也變長了,從最開始的五分鍾不到,到如今,整整三四個小時都不會退出那種狀態。


    那些經她手被打造出來的鐵,純度和質量遠遠超過市麵上許多用高科技熔煉出來的成品。


    她們家的打鐵鋪突然煥發了第二春,受到了許多喜愛古武之人的追捧。


    從她鐵浮萍手中打出的製式兵器空前的暢銷,一度賣出了相當不凡的價格。


    鐵家鋪子的名頭在天港傳開了,甚至帶起了一小波古式兵器的熱潮。


    鐵浮萍開始掙到大錢了,把鐵家祖地贖迴來的願望似乎真的有可能被實現。


    但就在這個時候,鐵浮萍攤上事兒了,她打出的鐵質量太好,甚至讓那些高科技產物都被打了臉,她成了許多科研人員的眼中釘。


    開始有她的謠言四處飛傳,甚至有人命官司纏上了她。


    說是她親手打造的古兵器殺了人,但那是不可能的,她鑄的兵,都是不開鋒的,抹脖子都不會流血的,居然也能扯上人命官司。


    但那又怎麽樣呢,麵對無數輿論的指責,被趕到風口浪尖上的鐵浮萍第一次感到了絕望。


    在關鍵時刻,她已經退休的死鬼老爹,那個一直嘴上說著生兒子就更好了的老爹站了出來,替她擋下了一切。


    在賠了一大筆錢和老爹進去坐了五年牢之後,這次風波才算終於止了。


    鐵浮萍從那天起,再也沒有靠打兵器賺錢了。


    她取出自己剩下的所有積蓄,在這地下層搭了這麽一個小鋪子,在不那麽引人注意的狀況下,繼續堅持著她喜愛的打鐵技藝。


    她的心態也有所轉變,不再像過往一樣什麽都不想,全身心地投入到打鐵當中。


    直到前幾年,她坐過牢出來的父親壽終正寢,鐵浮萍這才發現,那個嘴上一直嫌棄她的父親,在入獄的這段時間,身上多出了不少原本不存在的傷口。


    鐵浮萍這才發現父親為了自己受了多少委屈。


    她哭了,淚水灑落在她的鍛造爐中,她一下又一下地揮動著手裏的鐵錘,卻發現根本揮不走心中的苦楚與煩悶。


    她揮下的每一錘,都會想起父親打鐵時的動作,一年又一年過去,鐵浮萍才慢慢走出了陰霾。


    她再一次進入了那種空靈且玄妙的狀態,這一次,她的每一錘揮下,都帶著一股玄妙的意味。


    她悟了,她扇曾經她一直在摸索邊緣的大門,向她敞開了一絲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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