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此刻的落雨霏霏完全沒有了與陳落初見時的那般靈動與青春。


    反而身上帶著一股強烈的死氣,或者說是寂滅的力量。


    寂滅道意!


    這股與生長趨向了另外一個極端的道意與落雨霏霏極不匹配,卻此刻在她的身上肆意地散發出來。


    她與白羽妖帥之間的氛圍在霎時間降到了冰點,寂滅的力量仿佛抽幹了周圍一切有形的生命。


    那些漆黑的草不斷蔓延,在彌漫了整片亂石堆後,伴隨著落雨霏霏短而沉重的心跳聲,開始將寂滅道意的力量擴散開來。


    而此時,就在這堆亂石之下約幾十米的地下,陳落的身影在一個不大的坑洞中,抬頭上望著。


    羅睺的身影適時地飄出,在他身側,師徒二人對視一眼後,由羅睺率先開口。


    “就那種程度的攻擊,即便你先出手保護了那個小女娃,應該也傷不到你分毫吧,為什麽要特地下挖,躲在這裏呢?”


    羅睺用眼神審視著這個極少讓自己失望的弟子,而陳落對此隻是平靜地繼續向上仰望。


    似乎可以穿過泥土的阻隔,看到那個身上散發著寂滅之力的女子。


    “確實也不算什麽,隔著老遠,就感覺到了凝魂境大妖的妖元,隻是想試驗一下新到手的黑驅環。”


    “效果還可以,挖地的速度還行,關鍵時刻可以當成手段用。”


    “怨鬼纏身的效果也不錯,可以擋下至少開府境八層以下的攻擊。”


    “不過缺點也很明顯,這兩個技能有能量限製,一旦使用完了,必須要冷卻一天之後才能再用。”


    陳落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羅睺聽後也隻是暗暗點頭,也沒再問。


    但陳落卻是還繼續往下說著。


    “實際上這也隻是其中一個原因,我倒是還有一番更深的考量,是關於霏霏的。”


    羅睺轉頭深深看了一眼陳落,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陳落這次倒沒有繼續解釋了,師尊是個聰明人,這點心思隻要開個頭,後麵的話即便不說,相信師尊也都一清二楚。


    自從拉一夕千念入夥,組建無麵人小隊後,陳落這些天以來,考慮的東西也不在少數。


    有些是關於一夕千念的,有些是關於自己日後該如何做的,當然,其中也有關於落雨霏霏的。


    每每此時,陳落都會想起,前世的落雨霏霏達到了怎樣的一種高度。


    在與自己相遇,命運的蝴蝶扇動蝶翼後,又掀起了怎樣的風暴,發生了如何的變化。


    陳落對此沒有半點想法,因為世事也不是他可以掌控的,未來如何,沒人能說得清楚。


    因為自己的加入,落雨霏霏這一世究竟是變得更強了,還是較前世的成就更低了。


    作為無麵人隊伍中的一員,落雨霏霏的定位,就僅僅是醫仙一枚,為隊員恢複的治療嗎?


    陳落覺得自己希望的落雨霏霏不應該是這個樣子,她應該會像前世一樣,不僅擁有強大的治療力,還擁有強大的戰力。


    醫仙玩家如何在戰鬥中擁有不輸於其他職業的強大戰力,前世的落雨霏霏是交出了滿分的答卷的。


    雖然陳落對這其中的細節不甚了解,但他相信,落雨霏霏她生來就是應該有這樣的天賦的。


    就像小妮子一進入遊戲,就覺醒了百草之體,相當於ss級的超強天賦。


    就像陳落教給她的一些戰鬥技巧,沒用多長時間,小妮子總是可以輕易掌握。


    雖然落雨霏霏一次也沒贏過陳落,但後者卻是在一次次的戰鬥對練中,為前者的天賦而震驚了許多次。


    不管是在戰鬥意識,還是對時機的把控,落雨霏霏都有著堪稱絕對的天賦。


    各種治療技能總是能恰到好處地落到身上,不管是自己還是隊友。


    當時的陳落看著落雨霏霏的表現,心裏隻有一個想法。


    霏霏隻當醫仙,真的有點可惜了。


    目前的無麵人隊伍裏,隊長是他,算是遠程射手,可以對遠距離目標進入火力打擊。


    再加上自己的速度也不慢,深諳放風箏的精髓,在法術上也有所建樹,屬性也多變,足足有五種,算是一個多麵手。


    一夕千念擅長近戰,是劍修,攻擊力和防禦力會隨著血量的變化而變化。


    既能當盾使,也能攻堅用,還有不錯的戰鬥與配合意識,跟陳落之間組合,能發揮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再加上一個落雨霏霏,專職治療和驅除負麵狀態,總的來說,現在的三人小隊能夠彼此互補,算是相當完美的配置。


    但這樣的配置雖說對隊伍整體很好,能發揮出更強的力量。


    但對於落雨霏霏本人,陳落覺得可能算是壓製了她成長的動力。


    就像之前一次偶然的機會,落雨霏霏向陳落展示了她領悟的道意。


    寂滅道意,一種相當稀少且強力的道意。


    在品階上,甚至比陳落的生長道意還要更高一些,幾乎不遜色於劍意,刀意這些專職攻擊的淩厲道意。


    百草之體是得到自然認可,與植物無比親和的體質。


    但這種體質的擁有者卻領悟到了如此冷酷的道意,象征著萬物死亡,走向寂滅的力量。


    陳落都感覺無比驚訝,原本他猜想,即便不是自己向她展示過的生長,也應該是萌芽或者深息這樣富含生命力的道意。


    寂滅!


    完全出乎了陳落的預料,但同時,陳落也為落雨霏霏能領悟到這樣強力的道意而高興。


    同時也明白了,為什麽前世的落雨霏霏,能以醫仙這樣的治療職業,擁有不遜色於無數玩家的強大戰力的原因。


    沒有那一株建木幼苗,沒有跟青城一夢大戰時的頓悟,陳落想領悟生長道意的難度絕對要高出百倍不止。


    落雨霏霏呢,隻是看陳落演示過幾次生長道意的力量,就自行領悟出了更強大的寂滅道意。


    與她一比,陳落都覺得自己就像個完全沒有天賦的普通人。


    事實上也確實是如此。


    陳落如今能有這樣的戰力,全靠他這一路的際遇和前世的經驗與戰技。


    讓他能在《洪荒》遊戲初期就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很大程度領先許多玩家。


    落雨霏霏呢?


    陳落覺得自己給她的幫助並不多,畢竟她是個富婆,法寶符籙什麽的,都在現階段是頂配。


    自身更是有ss級天賦和唯一隱藏職業,注定了她的上限很高。


    即便二人之間現在有差距,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差距也會很快被追趕上來。


    陳落是這麽認為的,也考慮得很多。


    他從決定創建無麵人小隊以後,就定下了這個隊伍的方針。


    是相對自由且鬆散的組織,不會過多的限製成員。


    雖然他很需要落雨霏霏做為醫仙的能力,卻更希望落雨霏霏能做為隊伍的一員,擁有更加獨當一麵的實力。


    而想要讓落雨霏霏達到這樣的蛻變,首先就必須要讓她從陳落的羽翼下離開。


    所以,陳落才會在受到攻擊的一瞬間,決定先隱藏起來,看一看,落雨霏霏在他不在場的情況下,能發揮到什麽程度。


    他所希望的無麵人的構圖,是每一位成員都擁有一騎當千的實力,每一位都是人中龍鳳。


    是可以不需要依靠他人,也能獨自成軍的精英玩家。


    “小落兒,你還是有點惡性的,這個小女娃可是因為沒見到你才會陷入這種瘋狂的狀態的。”


    “她原本對敵的手段就全靠那些法寶,現在全都毀了,隻憑一道意她都沒完全掌握的道意,你覺得她能在凝魂境大妖的手下堅持多久呢?”


    羅睺的話聽起來是有些惋惜,但從語氣中卻聽不出來半分。


    陳落聽後,隻聽出了羅睺是對這件事情的發展有些興趣。


    “誰知道呢?雖然沒了法寶,但霏霏身上的符籙還有很多剩餘,雖然讓她獨自麵對白羽妖帥還是有些勉強,但這一步,她總要跨出來的。”


    陳落的眼神中多了些許堅定,手上卻將落日破天弓緊緊握住。


    神識也在時刻關注著上方戰場中的每一絲細微變化,看來是準備在落雨霏霏陷入危機後就能立刻出手相救。


    “而且,霏霏她也未必一定就會落入下風,寂滅道意的品階很高,我也曾經讓她見識過我的紅塵眷戀,如何根據道意發展出與自身匹配的技能,才是這場勝負的關鍵,在這一點上,我相信霏霏在木屬性上的天賦。”


    陳落無比堅定地說道,羅睺聽後隻是莞爾一笑。


    “從開天之後,為師在洪荒世界見過的百草之體也不在少數,倒是難得一見走向了寂滅之路的百草之體,真是有趣。”


    師徒二人再次無言,都將目光重新停留到上方的戰場。


    上方,落雨霏霏與白羽妖帥之間的戰鬥已然是一觸即發,緊張的氛圍在二人之間流轉。


    此地之外,還殘存不少的倫水山脈妖獸都能感覺到一股陰沉的壓迫感。


    自覺地遠離了這一處生長著密集黑草的亂石堆。


    “真應該讓千念也起來看看,他一直不對付的霏霏,原來這麽厲害。”


    陳落小聲地在心裏嘟囔著,用神識探了一眼,一夕千念因為精神力消耗過巨,還在煉妖壺裏沉沉地睡著。


    上方,待到黑草越長越高,漫過了落雨霏霏的腰間之間,這個一直保持仰頭,注視著白羽妖帥的小妮子終於動了。


    隻見其一隻纖纖玉手飛速指向白羽妖帥,一股寂滅之意瞬間與黑草全部相連。


    那些黑草在同一瞬間,全部從泥土中飛出,於落雨霏霏的頭頂變得尖細且硬長,如一根根長有一臂的牛毛硬針。


    白羽妖帥就這樣看著那無數的黑色小草在一息之間,變成了漫山遍野的黑色鋼針,全身的羽毛都被駭然得豎起。


    從那些鋼針上,它瞬間就感覺到了與之前一般的寂滅之意。


    對於人族修士可以修出道意的事情,白羽妖帥也並不陌生。


    實際上,道意也並不是人族修士專屬的能量。


    隻是說道意無比玄妙,需要有極高的天賦和耐心才有可能領悟。


    而從未開化階段慢慢修煉上來的妖族生靈,往往就很難在這一方麵與人族修士相比。


    但相對的,妖族生靈相較於同等修為的人族,就具有身體素質上的優勢,有些血脈上等的,更是可以覺醒傳承記憶。


    也算是人族和妖族,雙方各有優勢吧。


    白羽妖帥原本也隻是一隻普通的白頭鷹,因為偶然吞吃了一顆千年人參,才有了開啟靈智並修煉的機會。


    在倫水山脈縱橫這麽多年,白羽妖帥殺過的人族修士也絕不下於百數。


    但它卻從來沒有遇上過能修出道意的人族修士,今日第一次見到這種它隻聽說過的力量,白羽妖帥感覺全身都在表達著不適的情緒。


    它再次快速振動羽翼,不再是猛然一扇,而是全力揮動寬約二十丈的羽翼,不斷爆發出強烈的狂風。


    而在白羽妖帥有所動作的同時,落雨霏霏也是素手微動。


    那懸浮在其頭頂的無數鋼針這一刻,如暴雨般向著白羽妖帥射去。


    漫天的黑色硬針不計其數,那射出的速度更是又快又狠。


    若是沒有狂風的阻攔,很有可能在白羽妖帥剛剛有所察覺的瞬間,就把它巨大的身體全部插成了刺蝟。


    但白羽妖帥多年的危機意識終究是在這一刻救了它的性命。


    它提前扇動羽翼釋放出的滾滾狂風不斷襲向落雨霏霏,將一切射來的黑色硬針全部擋下。


    那些硬針本就是黑色的草變化而來,本來就輕若鴻毛,在狂風的吹拂下,毫無意外地就被彈開來。


    白羽妖帥尖利的鷹眼見到此情此影,心中的駭然總算是稍稍退卻。


    “哈哈,孱弱的人族修士,淨知道裝神弄鬼,在你白羽大王的妖威麵前顯露無疑了吧。”


    白羽妖帥發出肆意的獰笑,似是在嘲笑著落雨霏霏的弱小。


    對於這樣的笑聲,落雨霏霏卻是依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隻是盯著白羽妖帥,露出冰冷的眼神。


    很快,白羽妖帥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它發現,原本在它預想之中,那些應該被狂風彈迴的黑色硬針竟在快速消散。


    在被擋開的瞬間,便直接化為了黑色的粉末,消散在狂風之中。


    甚至有許多黑針在被狂風彈開之前,就自行分解。


    一股極強烈的恐慌感開始在白羽妖帥的心中逸散起來。


    “你這個該死的人族,到底做了什麽!”


    白羽妖帥的妖元瘋狂地爆發,向著落雨霏霏壓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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