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點頭:“這是自然。”


    我遲疑片刻,終是朝阿兄吞吞吐吐道:“那,穆瓴的,未婚妻,自小寄居丹陟處,我隻覺此事,十分怪異……”


    阿兄看我一眼,方徐徐道:“丹瑜洲正徹查此事。”


    阿兄遂留於山莊內料理餘事,為避人耳目,我與蒼晗分開,各迴學宮。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迴來了,大家久等,實在抱歉!


    ☆、峰迴路轉


    距學宮大門數裏開外有一荒原,原上寸糙不生,黃沙蔽日。這荒原為出入學宮必經之路,若要通過此地,眾人皆是駕馭坐騎或騰雲而過。尋常時分過此地並不難,然每至入夜後,這片荒原便狂風大作,飛沙走石,無數魑魅魍魎自地下傾巢而出,直至午夜後。學宮設有守原專司,常由高位的夫子輪值擔任,師尊亦會間或指派弟子兼任此職,權當曆練。守原之人修為定要高於原內鬼怪,守原時須心無旁騖於荒原正中轉伏石上入定,其元神滲於石髓內,如此方可感知原內一應靈物邪物。守原者自入夜直至拂曉不得輕易離開轉伏石,一夜過去,守原方得功成。這事雖清苦,但於精進修行頗有大用,因而學宮內無論夫子或學子,隻要修為到得守原之資,皆自願加入此等苦差的輪值中。


    我的守原次數不少,尤其於進位高階後,我守原的次數比伯甦梁岐穆瓴三人都多。荒原上巨石晚間受風蝕與偶或的傾盆大雨沖刷,常被剝蝕成各色嶙峋之狀。我對荒原上巨石的方位與形態雖非爛熟於心,但亦明晰了大部。而後師尊有意提拔數位次席弟子入首席,因而三位首席弟子與我皆時常將守原之位讓於那數位次席弟子,以期其盡早提升修為。


    我離開逐瀲山莊後,便取道迴玄杞峰。我腦裏迴想起那兩個梟族狂徒言及的穆瓴未婚妻,隻覺心中酸楚難耐,卻又不知如何排遣。及至走入荒原小半程,四處風起蒼嵐,有如虎嘯狼嗥般不絕於耳,我方省起此刻已然入夜。


    我算了算日子,今夜應是由次席弟子守原。由於夜間施仙術會致原內巨石卦氣生變,引得守原者分心查看。若是由夫子或我與首席弟子守原,應付此等變故自然易如反掌,然於次席弟子而言卻稍顯吃力,若其一時獨力難支必定驚動學宮內值夜夫子。我不願生事,尋思著時辰尚早,雖稍有些睏乏,我還是斂了仙氣打算步行走過荒原。


    不知是否連日來變故與穆瓴的婚事使我悲苦,我自荒原東麵行入不久後竟迷了路,走了三迴依然於土木位的深淺溝壑裏轉悠。眼看夜色無邊,我嘆口氣強打精神,循著往日記下的巨石方位以陰陽步法行進,幾近脫力後終是行到了北麵坎位。


    我大汗淋漓,渾身疲累倚在一巨石旁喘氣。荒原上勁風凜冽,我斂了仙力,無天火護體,風裏挾了打著轉的礫石朝我兜臉刮來。我急忙躲進巨石下險險避過,如濃墨般的漆黑夜空中竟驟然潑下傾盆大雨。荒原地表全為堅硬砂岩,並無半點泥土得以蓄水,洶湧的雨滴落至地麵立時聚成千道湍流自高處急劇淌至低處。風馳雨驟中我心裏暗暗叫苦,卻也無可奈何,隻得找了處稍稍幹慡之地,抱膝匿於巨石下,企盼這雨來去匆匆,否則即使驚動旁人我亦得施仙術護身了。


    大雨似是下了良晌便止住,我隱約聽得一女子在不遠處嬌笑,遂起身走出巨石查看。隻見眼前有一白衣男子,臨風而立,竟是穆瓴。他身旁倚一柔美女子,正與他低眉淺笑。穆瓴伸手摟過那女子腰間,轉身舉步而去,其左眼下瘢痕似一道利刃在其轉身瞬間猛戮我心。我忽而大哭起來,朝著穆瓴背影追去,撕心裂肺地唿喊道:“瓴君,我才是你的妻,她不是!她不是!”穆瓴的背影漸行漸遠,我如何疾奔亦是枉然,忽而丹浥雨不期而至,她咧嘴陰森笑道:“雲絳,你如何配得嫁他為妻!”丹浥雨說完,伸手朝我使力猛推,我立時站立不穩往後跌進無邊暗幕中。


    我全身於徹骨冰寒中觸及一溫熱懷抱,其感很是寬厚,竟極似記憶中楊瓴的臂彎。我喃喃細語道:“瓴君,莫拋下我……”言罷我終是沒了知覺。


    我自迷茫中逐漸清醒,遂緩緩睜眼坐起。身旁傳來伯甦閑閑的話音:“你醒了,那妊婦的家務事你理好了?”


    我轉頭望了伯甦一眼,道:“今夜守原之人是你?”


    “不然你道是誰?幸而是我,否則你這老資曆的守原高階弟子竟迷失於荒原邪靈的蝕心小伎倆裏險些喪命的丟人事跡傳出去,真是貽笑大方了。”


    “我隻道今夜是次席學子守原,若施仙術會亂了他們心神,驚動值夜夫子……”


    “你以凡人之軀得以行至坎位,已是不易了。然而你甫進坎位不久便遇大水,坎水雙生,是為行險遇險,乃極危大忌,你竟還不設防亦不離去,任由那起小鬼識破你心相破綻肆意妄為?”


    我無地自容道:“我當時……心緒紛亂……當真疏忽大意了……”


    “也幸得你體內天火赤純,又心歸正道……”伯甦頓了頓,哼聲道:“那攜女來尋你的妊婦,其言辭做派擺明是請君入甕的陰謀,你竟也樂顛樂顛地去摻和到那起內宅雜事裏?你膽子不小,心也真是大!”


    “我自是曉得內中有異,隻是你沒曆過,一個妊婦孤身帶著幼女離家在外,是何等淒涼苦楚……”我話音未落,外間忽而傳來足踏碎石之聲,我奇道:“外頭有人?”


    伯甦聳聳肩,未置一語。外頭人似是遲疑了片刻,終是走進。我眼中立時被那一抹月白刺痛,張口結舌道:“瓴……瓴……穆瓴,你怎的……在此?”


    伯甦撣了撣衣袖,道:“我得迴轉伏石去了,你們自便。”


    伯甦踱步離去,餘下我與穆瓴麵麵相覷。穆瓴沉默良久,方道了句:“迴罷!”說完旋即轉身。


    我亦步亦趨跟上穆瓴,朝學宮而去。一路無話,穆瓴卻似是顧忌我勞頓多時,身上疲乏,腳步時有放慢。我心中一暖,又記起方才迷障時似是有他在旁,遂柔聲問他道:“方才,是你救醒我的?”


    穆瓴隻“嗯”了一聲,算是迴答。


    “我那時斂了仙氣,你如何尋得到我?”


    穆瓴眉頭皺了皺,抬頭看向前方,似是不願多言般道:“宮門已到,我先去了。”


    我想起另一事,叫住他問:“你的未婚妻”,我撫住心口,強壓酸澀道:“身子骨不甚強健?”


    穆瓴忽而轉頭,烏墨瞳仁中射出鋒銳眸光,似要直抵我心。我被他瞪得心頭顫慄,他方垂目迴頭不再看我,隻幽幽道了句:“此事與你無關。”


    我呆望穆瓴於拂曉晨靄中走遠,一陣涼風拂過,似要帶走我身上穆瓴留下的餘溫。我哆嗦著抱緊雙臂,終是無聲落下淚來。


    學宮內依舊風平浪靜,那日丹浥塵攜女於宮門處的一出鬧劇,終是未有人再過問。阿兄傳信於我,言那丹浥塵的夫家已接其歸家並將她嚴密看管起來,阿兄亦將丹若煙別處安置。丹桓與其女丹浥雨已被阿兄軟禁,逐瀲山莊暫由丹桓之子接手,阿兄另派了心腹時時留意莊內異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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