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安寧豎起耳朵聽聽走廊裏還沒有動靜,字斟句酌地說,“我覺得我們兩個人的身體素質都差,首先在這個監獄裏我們就沒有自保能力,對不對?就算以後有出去的機會,我們至少也得活到那個時候才行啊……”


    林恩連連點頭。今天如果不是安寧來,他不知道自己會有什麽下場。安寧沉吟了一下,又稍微把話說重了一點:“不過呢,我覺得我們兩個,恐怕沒什麽機會出獄了。你,你知道我是怎麽進來的嗎?”


    林恩搖搖頭:“你為什麽進來呢?”


    “你知道我叫安寧,那麽你總聽說過機甲製造安家吧?”


    林恩猛然睜大了眼睛:“你,你就是安家的小兒子?我,我真沒想到你會是那個安寧……可是報紙上說因為你沒滿十八歲,所以並沒有定罪啊。”


    安寧笑了一下:“可是我現在滿十八歲了。”


    “可是……可是我記得之前報紙上說你滿十八歲之後會繼續去上學,聯盟會給你選一個監護人……我那時候也還在少年監獄,每周有電子報看,我記得報上確實是這麽說的……你,你真的是安寧嗎?”


    安寧冷笑了一下:“繼續上學……你相信嗎?那你是有什麽罪要到這裏來呢?”真要是能繼續上學,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把他的秘密問出來呢,那些人把他扔到這個地方來,不就是要逼著他崩潰害怕去向拉文求助嗎?


    林恩隻是涉世未深,並不是愚蠢,既然他和安寧根本都不應該來卻又來了,那就意味著他們也不大可能像一般囚犯那樣會通過服刑期滿這種正當途徑而出獄,甚至……根本不太可能出獄。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根本不可能出去……”


    “是不可能正常的出去。”


    “可是……”林恩眼神狂亂,“這裏的輻射這麽強,我們能活多少年?我們肯定要死在這裏……”


    “安靜!”安寧伸手壓著他的手,低聲有力地說,“你聽我說!我們隻有抱著必死的心,才有活著出去的可能!”


    林恩眼睜睜地看著安寧,從他的目光裏看出鎮定和自信,似乎被感染了一樣,他也漸漸安靜下來。安寧低聲說:“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鍛鍊身體,希望可能很渺茫,但是我們要是自己先放棄了,那就什麽希望都沒有了。可是我得提醒你一聲,即使將來真有機會,恐怕也是九死一生的機會,你想想吧,我們在這裏開礦已經是早晚要死的事,如果將來有機會讓我們出監獄,那必然也是極其危險的機會。你……你可以考慮一下,值不值得冒這個險。”


    林恩咬了咬牙:“隻要能離開這個地方就行!在這裏早晚也是死,還死得不幹不淨!我,我寧願被人一槍打死,也不願意……”他神色有些黯然,“我,我本來以為醫生可以幫我……其實我知道醫生沒有責任幫我,可是我沒想到這個監獄……”他當然不想死,才十八歲,雖然父母離異了,但其實也沒有受過什麽苦,怎麽會想死呢?可是他離開醫務室才不過幾天,就明白了有的時候死不可怕,生不如死才是最可怕的。他現在才明白安寧說過的話,拉文不能保護他一輩子,而如果沒有這種保護,他就是生不如死,更可怕的是即使他肯屈辱自己,最後也未必能活得下去。


    安寧不敢跟他說得太多,含糊地說:“好,你有這決心就行。聽我的,咱們現在最要緊的就是鍛鍊身體,先學著自保。”


    林恩擔憂地說:“可是我們殺了人,醫生真能處理這事嗎?”


    安寧正想說話,一陣腳步聲傳來,拉文推開門,臉上帶著疲憊:“你們兩個……今天闖禍了。”


    安寧在心裏冷笑了一下,沒說話。說實在的,他現在有點有恃無恐的意思——拉文想知道那批機甲的下落對嗎?這個秘密可跟林道玄那個無中生有的什麽蟲族聯繫方式不同,絕對值法杜尼那條命了。當然,囚犯殺了獄警肯定是個麻煩,但是拉文肯定是能擺平的。


    果然,拉文在椅子上坐下,有些心煩地扒了扒頭發就說:“今晚你們不能在我這裏住了,都要關禁閉。”


    安寧幾乎要嗤之以鼻了。在b-17小行星上,禁閉頂個球啊,還不如直接就說是休假呢!不用下礦,沒有一幫犯人猥瑣的眼光,頂多就是不給飯吃吧,可又不能真把他們餓死,關小黑屋又有什麽了不起。


    林恩倒有些惶惑,忍不住去看安寧,發現他表情淡定,心裏雖然忐忑,也沒有再說話。拉文看了兩人一會,大覺頭疼:“安寧,你——你知道你闖禍了嗎?”


    “知道,我殺了人。”安寧不動聲色。


    拉文盯著他看了一會,眉頭皺得死緊:“你——你還是個孩子,怎麽把殺人看得這麽……不值一提麽?”據他得到的資料,安家這個小兒子雖然受寵,但絕對不是飛揚跋扈的人物,平常在學校裏連打架都不多,更別說殺人了,怎麽現在看起來竟然跟資料裏完全不一樣?究竟是不是本尊?還是誰把人給他送錯了?


    安寧瞥見拉文懷疑的眼神,心裏咯噔一下,忽然發覺自己有些過分了。捅死法杜尼把他心裏壓抑已久的憤怒和仇恨全部翻了上來,到現在還在熱血沸騰,卻忘記了剛剛成年的安寧本應該是個還不知人生苦惱的大孩子,無論如何也不該有這種冷酷的表現。


    “……反正我已經把他殺了……再說,他也該死……”安寧微微低下頭,避開了拉文的目光,雙手在膝蓋上相互絞了起來,做出一副又心虛又不肯低頭的倔強模樣。


    拉文盯著他看了一會,嘆了口氣:“他是該死,可是不該由你來殺。”他有些疑惑,眼前這個俊秀少年像個謎,像把藏在鞘裏的小刀,看起來像個玩具,但偶然露出一點刀刃也會立刻割破你的手。比起旁邊單純的林恩來,他帶著危險,卻更有吸引力。


    安寧尚且不知拉文對他起了什麽興趣,隻是在心裏冷笑了一下:拉文也配來說什麽該不該由你殺?不過這時候不是他還嘴的時候,於是繼續把頭扭到一邊。林恩倒著急了,囁嚅著說:“醫生,我們,他,安寧他是為了救我……”


    拉文不在意地比了個讓他不要說話的手勢:“好了,今天沒有什麽誰來救誰。你們兩個很不聽話,竟然在醫務室打了起來,所以都要關禁閉,而且晚上沒有飯吃。時間麽……記著,你們是七點鍾就被我關了起來的,明天早上七點才準出來。好了,現在都給我站起來,去關禁閉!”


    第6章 談判


    安寧轉動方向盤,把挖掘機停在監獄外牆邊上,提著清洗工具跳出駕駛室。開了一個月的機器,他自覺兩臂長了點力氣。挖掘機動力並不強勁,因為本來也不需要節省人工,所以方向盤和操作杆都十分沉重。最初幾天安寧下工迴到監獄簡直兩條胳膊都不像自己的了,筷子都拿不住;現在隻是覺得有些酸疼而已,顯然是大有進步。


    按規定,挖掘機在使用一天之後,由當天的駕駛人員進行護理和清洗。但這件事大部分囚犯都不愛幹。折騰了一天之後,誰還有那心思再來保養機器?何況要是耽誤了時間,食堂的好菜都被分配光,可就隻剩下吃泔水的份了。


    安寧用濕抹布擦去機器表麵的泥土,再用吸水刷刷幹,最後在零件接口處點上潤滑油,有些零件還要拆下來特別清潔上油。跟在他後麵停下挖掘機的甘迺迪隻是把機器隨便往牆角一停,就大大咧咧地沖他吆喝了一聲:“小子,弄幹淨!”說完,搖搖晃晃帶著他的手下去食堂了。


    安寧沒說話,擦幹淨了自己的機器,又過去給甘迺迪的機器上油。挖掘機和機甲當然沒法比,但從某種角度來說,它們有相通之處。安寧深知機甲保養維修的重要。當然前線會配備大量的機甲維修師和維修機器人,但如果一個戰士自己會簡單的維修,那就再好也沒有了。要知道你出去戰鬥的時候可沒法隨身帶著維修師,萬一被迫降在營地之外,自己懂一點維修的話就會大大提高生還機會。


    安寧懂簡單的機甲維修。事實上,他懂的東西比“簡單”還多一點,因為他二哥的教導,他的水平大約相當於一個低級維修師。但是維修師這種事,也是個體力活。高達八米以上的機甲,內部的細小零件就不說了,光說組成外殼的部分有些就有兩米見方,最重可達一噸,手工可以拆卸的部分也有百十斤沉,沒有點腕力臂力,你可能連個螺絲都擰不下來。這一點倒是跟笨重的挖掘機有點相似。


    安寧起勁地用扳手卸著巨大的螺絲。看看周圍沒有人,他把螺絲卸下來再擰上去,擰上去再卸下來……這是他給自己定的運動量,相當於做伏地挺身了吧,每天至少拆卸一百遍,而且每天計算時間,要求速度必須逐日提高。關完禁閉之後他迴了牢房,就沒地方做伏地挺身了。監獄裏也有活動場所,有些鍛鍊器械,可惜都被有點勢力的囚犯們占去做閑聊打屁的地方,根本不可能允許他去使用,所以無奈之下,隻能用拆卸螺絲來代替。


    “安寧——”牆角傳來林恩小心的聲音。他跟小耗子似的探出頭左右看看,四顧無人才一溜煙跑到安寧身邊,“給,火腿夾蛋三明治,熱的!”


    安寧接過熱氣騰騰的紙包,立刻覺得肚子咕嚕嚕叫起來:“你吃過了?”


    “吃了。”林恩接過他的扳手開始拆卸螺絲,“這個是我偷來的。還有點剩飯拿不出來,我擱在食堂裏了,一會去收拾衛生的時候再拿給你。”


    安寧擦了把汗,坐在挖掘機前擋板上大口吃東西,看著林恩幾乎把整個身體都掛上去擰那個最大號的螺絲,一麵指點:“你要順著那個勁兒,把腰力用上去,光用手腕可不行。”這段時間林恩仍舊在食堂幫工,所以兩人約好晚飯的時候就在這裏見麵,如果被人發現可以說林恩來幫他清洗機器,不會被人發現他們其實是在鍛鍊身體。


    當然,這隻是安寧和林恩的想法,事實上,就在安寧開始拆卸螺絲的時候,監獄另一端的塔樓上已經有人在用遠視器注視他了。塔樓本來是接收通訊的地方。因為b-17小行星上到處是能源礦,輻射幹擾嚴重,所以特別建起了一座塔樓。樓上也有值班獄警,但主要是管著通訊暢通,並不負責監獄的保安工作,所以安寧才選在這個地方跟林恩見麵。不過此時此刻,塔樓的值班室裏正有兩個人,從遠視器的顯示屏幕上觀察著他們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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