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國沿河的四個據點從東到西依次是碻磝(今山東茌平西南)、滑台、虎牢和洛陽。北魏發兵之際,內部有兩種戰略上的意見。一種意見認為應該先攻城,另一種認為應該先略地。以奚斤為首的武將都覺得先把城攻下來,才能逐步控製河南之地。崔浩則不以為然,他說:“南人長於守城。當初苻堅攻打襄陽,花了一年都沒打下來。如今我們大兵壓境,攻打小城鎮,如若受阻,則會大挫軍威;要是敵人在這時增派援軍,則敵銳我乏,那可就危險了。我看不如分兵略地,一直攻到淮水以北,在各地列置小的守臣,征斂租糧,如此一來,洛陽、滑台、虎牢就都在我軍的北麵,再難得到南麵的救兵。他們必然會沿著黃河向東撤退,否則就成我們的囊中之物了,還怕攻不下來麽?”這一策略是相當正確的,北朝人的強項是騎兵,由騎兵來攻城,是舍長就短,正中步兵為主的南朝人下懷;黃、淮一帶地形以平原為主,乃是騎兵發揮作用的場所,先以騎兵將宋軍分割包圍在孤城中,再用步兵慢慢消化,這才是最高效的作戰方式。可惜大多數鮮卑將領都不聽崔浩這一套,拓跋嗣還是決定先攻宋國的城池。


    宋軍在虎牢屯有重兵,由司州刺史毛德祖把守,東麵的滑台駐守著東郡太守王景度,兵力較少。北魏都督奚斤率領兩萬步騎兵渡過黃河後,就在滑台東麵安營紮寨。滑台形勢吃緊,王景度趕忙向毛德祖告急,毛德祖立即派出三千步騎兵增援滑台。


    奚斤強攻滑台,果如崔浩所言,打不下來,無奈之下向拓跋嗣要求增兵。拓跋嗣大怒,心說:“我給你兩萬人馬,竟然打不下區區幾千宋兵防禦的小城。”他把太子拓跋燾留在塞上,防備柔然,親自帶了五萬多兵馬出天關,翻過恆嶺,聲援奚斤。


    受了刺激的奚斤隻得全力猛功滑台,畢竟人多勢眾,魏軍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這個小城給拿了下來,王景度無奈出逃。奚斤乘勝攻下滑台和虎牢之間的小鎮土樓,進逼虎牢。毛德祖守城頗有心得,魏軍屢戰屢敗。


    拓跋嗣見虎牢一時半會兒拿不下來,又派了猛將於栗以三千騎兵屯於河陽(今河南孟縣西北),攻打河南麵的金墉和洛陽。於栗在拓跋珪稱帝時就已是北魏赫赫有名的將軍,此人好使一桿黑矛,武藝超群,在馬上可以左右開弓,有萬夫不當之勇。劉裕北伐後秦時,對駐紮在黃河邊上的於栗又敬又憚,親自寫了書信向北魏借道,不敢直唿其名,抬頭寫的是“黑矛公麾下”。拓跋嗣得知這個消息後,十分讚許,便封他作“黑矛將軍”。


    於栗是個擅長打硬仗的人。洛陽雖是晉朝舊都,卻因連年戰亂,百姓失所,殘破不堪。宋國守將、河南太守王涓之隻能駐守在西北麵的金墉城。這裏是宋國河防鎖鏈上最西麵的一個堡壘,離統治中心遠,得不到有力的支援,相對薄弱。毛德祖勉強派部將竇晃帶上一些軍隊沿著黃河南岸阻擋魏軍,如何抵擋得住,於栗大兵一渡河,就把竇晃等人沖得落花流水;再往南一攻,王涓之便棄城逃跑,北魏迅速占領了洛陽。


    這樣,黃河南岸的四大據點宋國已經丟了兩個,西線的虎牢岌岌可危,東線的防禦也暴露在魏軍麵前。拓跋嗣派娥清、閭大肥會同周幾、叔孫建等人率各部從下遊渡過黃河,進攻碻磝,宋兗州刺史徐琰不戰而逃,魏軍長驅直入,泰山、高平(今山東鄒城一帶)等地相繼陷落。叔孫建繼而向東進入青州,攻克臨淄(今山東淄博東北)等地。宋國在青州的治所是東陽城(今山東青州),青州刺史竺夔一麵安排民眾轉入山林,堅壁清野,一麵向朝廷發出告急文書。


    宋國的大將檀道濟此時身兼征討諸軍事,駐紮在南兗州(今江蘇長江北岸一帶),另一員大將、徐州刺史王仲德則屯兵湖陸(今山東魚台東南)。形勢不妙,檀道濟隻好親率大軍,與王仲德共赴東線戰場。西線的戰事混亂,駐紮在壽陽(今安徽壽縣)的廬陵王劉義真讓自己的將軍沈叔狸帶著三千人與豫州刺史劉粹會合,相機而動。


    北魏的將軍奚斤和公孫表在西麵強攻虎牢,戰事十分激烈。拓跋嗣這時候已經移駕鄴城,也覺得虎牢是取得西線勝利的關鍵,便派出兵力前去支援。毛德祖見敵強我弱,就下令從城內挖出六條深七丈的地道,一直通到魏軍包圍圈的外麵,然後從兵將中募集了四百名敢死隊員,由參軍範道基率領,沿地道衝殺出去,突襲魏軍的身後。魏軍猝不及防,四散潰退,一下子被宋軍斬首數百,並燒毀了許多攻城的器具。毛德祖的奇計小有收穫,然而魏軍畢竟有數萬之多,死了幾百個其實影響並不大,很快就如驅散的蒼蠅一般聚集迴來。


    奚斤擔心日久天長,虎牢若得到南麵的支援,就不好辦了,於是自率三千步騎兵,繞過虎牢,一舉攻下東南麵的許昌,斷絕了毛德祖的退路。這邊毛德祖見魏軍自行分兵,認為有機可乘,便主動出擊,與城外的公孫表展開大戰。兩軍從早殺到晚,互有死傷,這時奚斤的騎兵正好從許昌趕迴,與公孫表合擊毛德祖,殺傷數千人。此戰過後,毛德祖徹底放棄了主動進攻的念頭,退迴城內死守,另想別的計策。


    他還真的想到一條妙計:原來毛德祖是北方人,與魏將公孫表有舊交。他乘作戰間隙,與公孫表通信,交談朋友情誼,信上麵又故意塗改多處;另一麵呢,他又秘密派間諜潛入魏營中,向奚斤揭發公孫表與宋軍有密謀。公孫表倒是不念私情,老老實實地將毛德祖的信交付奚斤,本來是想表明自己清白之身的,卻不曾想奚斤已經戴了有色眼鏡,那些塗改的地方成了一個個疑點。奚斤讓手下帶上書信,將消息呈報拓跋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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