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圓接過照片仔細端詳著。“這孩子還真是有點像你……你打算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對這孩子,還有那個山裏女人?”


    “還沒想過,就讓他們先在山裏呆著吧,我現在沒工夫想這事。”


    “黃方,我現在都有點兒不認識你了,你怎麽變成了這樣?”


    “變壞了吧?其實你不如直接說我變壞了。”黃方仰身靠在屋中間新買的牛皮沙發上,點了支煙。“你不知道,從小我就不是個好孩子,隻不過現在更壞了,你就放開了想吧,我肯定比你想像的還要壞。迴北京頭一天我就和一個女孩勾搭上了,不過我沒幹她,她倒是挺想,我沒同意,我不喜歡在公園裏幹那種事……”


    “黃方!”黃圓打斷了他的話,“我不允許你這樣跟我說話。”


    “這有什麽?要是你還知道我殺過人,是不是馬上還要把我從這家裏趕出去?”


    “你殺過人?”


    “一點不錯,殺過一個,不過他不是好人,確實該殺,我不殺他共產黨也得殺他。”黃方輕描淡寫地說,“根本就沒他媽什麽工傷事故,我是成心想軋死他的。”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原因可多了……他把迪克關起來嚴刑拷打,誣陷他害死了連裏的種馬,那酷刑跟渣滓洞、白公館似的。後來把我也關了起來,說我為蘇修特務放信號彈……當然,直接原因是那個人看了他不該看的東西……就是你寄給迪克的那封信,他把那封信扣下了,剛好被我看見。”


    黃圓的臉頓時緋紅起來。遲了一會兒,她問道,“那後來呢?”


    “沒什麽後來,我把那信燒了。”


    “你沒給迪克看?”


    “沒有。”


    “你看了?”


    沉默。


    “迪克他……現在還沒有女朋友吧?”


    “可能沒有……我也不太清楚。”黃方記得這已經是她第三次向他問起這個問題了。


    “你們經常在一起談起我嗎?”


    “那當然,經常談起你。”黃方想起了吳歌,他不願傷姐姐的心。“迪克他常誇你漂亮,說你漂亮得令人眼暈,令人不敢接近。”


    “黃方,姐可以明白地告訴你,我一直在等待著迪克,我想同他結婚。”


    “這我知道,你那信上講了。”


    “但我不明白他為什麽一直沒有對我有過這樣的表示,不光是那一封信,在別的信中我也流露過相同的意思,但他怎麽就像看不懂似的,像是一直在迴避我。”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隻能說他是個好人,別的我幫不上忙。反正他也快迴來了,你們有的是談情說愛的時間……不過有些事我是非管不可,比如說當年欺負咱們的劉震亞、黑大頭之類。”


    “黃方,你別這樣。”黃圓沒有想到這些事他都知道,他都記得。“這麽多年過去,這些事我早已經淡漠了,他們都是壞人這一點不假,但咱家都是老實人,聽我的,別那麽睚眥必報。”


    “怎麽能說是睚眥必報呢?你跟他們完了我可沒完,他們把你……”


    “別再說了,”黃圓打斷了他的話,“從今往後,我不許你再提這件事了。你是不是還準備再幹那種把人軋死的蠢事?”


    “不會的,姐,你放心吧,如果再幹的話,我怎麽著也得幹得比那件事再讓人難受一點兒,漂亮一點兒。”


    她看著黃方一揮手的那個動作,特像當年父親做雞食時用斧頭砸骨頭的那個姿勢。


    沉默的鍾樓 56(2)


    要說黃方整日裏在家就是閑呆著,那也冤枉了他,隻要能起來,他總是喜歡在拂曉時分去“鬼市”看一看。說起來,他知道北京這地界早晚天黑的時候還有“鬼市”這迴事,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但他卻被這裏的新奇、刺激和黑暗迷住了。在這裏轉悠買不買東西倒在其次,他就是喜歡這裏的氣氛,蒙對蒙,坑對坑,沒有實話,但在有時卻真有好玩意兒,能讓你在開眼、長學問的同時沒準還占個大便宜。在這裏,你把我蒙了、坑了,那叫本事,絕沒有去找後帳的事,等哪天我再把你蒙了、坑了,那才叫道行。在這裏,道行大的人帶著眼來,傻×帶著錢來,令黃方炫耀不已的是,自從趟進此道至今,他還一迴傻×沒當過,買迴來的貨色讓行家過眼都說,值。


    黃方是被一個叫老西子的人帶進此道的。他們相識是一個很偶然的機會,黃方聽別人叫他老西子,但並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這傢夥四十開外,滿口的生意經。他說他倒騰服裝隻是裝點一下門麵,就是個擺設,真正賺錢是在倒騰這些東西上。黃方開始不信,在跟著他跑了幾趟之後,發現這傢夥無論是買還是賣,賺頭都在千元之上,弄好了還會賺更多。就那麽輕鬆地聊著、侃著,連坑帶蒙,身不動膀不搖地就把錢給賺了,確實令他動了心思,並跟著老西子學了起來。為此,他還隔三差五地求教你的父親和章教授。也邪了,有關這方麵的書籍黃方看起來特入腦子,簡直是過目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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