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慶帝西巡歸來的時候,春已過大半,陽春四月的北京城外的大道上,送行亭外迎候著嘉慶帝的正是太子綿寧及幾十位留京的官員。


    鋪滿黃土的地麵,被灑掃得平整幹淨,一路上擺著點心的貢品艷艷繡人。可是,嘉慶帝下了車輦後,在“萬歲”聲過後,迎麵對拜禮已畢的綿寧道:“去過戴府了嗎?”綿寧搖頭,說道:“兒臣在等父皇!”


    嘉慶帝臉色沉了下來,轉身上了車輦,吩咐道:“直去戴府弔喪!”


    剎時,哀樂奏起,在忙忙碌碌的當口,嘉慶帝已想好祭文,麵對四十有七的戴衢亨的早逝,除了悲悼外,嘉慶帝能做的就是加封,追加戴為太子太師,人禮賢良詞。


    真可謂“杏黃綢帶縛蟒袍,倒頭香插明燈燒,最怕情紅白事,死者逍遙生者熬。”


    嘉慶皇帝--01


    01


    巨壩陡崩,洪魔肆虐,百姓盡為魚鼈。八百裏告急文書直呈避暑山莊煙波致支殿,可誰也不敢驚動龍榻上那位大清天子。要知道,皇上近來脾氣可是不大好呢……區區知府,竟然鬥膽與萬乘之尊的皇上爭起了床榻。


    嘉慶震怒了,狗官在朕麵前尚敢如此作威作福,普通百姓還有什麽活路嗎……


    初夏之夜,夜幕籠罩著承德避暑山莊。雲翳遮掩,一彎缺月在沉沉的雲海中穿行,那淡淡的月光,時而隱匿、時而朦朧,把昏暗的光輝,輕輕地地投灑在承德避暑山莊的“煙波致爽”殿上,魚鱗般的瓦頂反射清幽幽的光暈。


    “煙波致爽”殿,建於康熙五十年,有著“四周秀嶺,十裏平湖,致有爽氣”,所以康熙題其額匾日為“煙波致爽”。殿麵闊七間,青磚素瓦,門窗廊柱均不彩不繪,保持原來木質本色,配以殿前蒼翠的古鬆,色調和諧,淡雅宜人,渾然一體。


    “煙波致爽”殿有明間三間,完全是在每逢節慶、假日之時,皇帝接受後妃宮眷朝賀和幼年皇子晨昏定省之所。東邊的梢間有兩間闊居,是皇帝理政之暇與後妃們閑談之處,西梢間兩間,外一間為仙樓。是皇帝每日早晨拜佛燒香的地方。


    靠西邊的那間,又稱西暖閣,門口掛著幹隆爺的禦筆“抑齋”匾額,這是皇帝的寢居之所。迎門西牆下,擺設有紫檀條案一張,上麵陳設著瓷瓶、玉山子及禦製詩文。南麵臨床,有矮床一鋪,麵向西沒有黃緞繡花團龍禦座。描花金漆小炕桌上,擺著文房四寶。北麵罩內設龍床一張,上麵垂掛著天青色的慢帳,床上鋪著明黃色的床單,床上疊放著幾床綾被,發出柔和而光閃閃的亮光。


    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在前廊裏響起,就聽幾個人在七嘴八舌地說著話。“快,這是京師轉來八百裏急文,一刻不能耽擱。”“那也不行,萬歲爺有旨,不能深夜稟報軍情。再說,萬歲爺與幾位皇子白天騎馬,勞累了一天,現在恐怕早就睡了。”“煩勞公公了,軍情似火,一定要呈送上去。”“哎,不是跟你說了,你還是迴驛館休息,天塌下來,有大家頂著。”“這,這……,我拿不到聖旨如何迴去向我家總督交代?”“哎,我說你別走了,再踏前一步就是禁地了。”


    順著聲望去,月光下,在煙波致爽殿前,兩個人在你一言,我一語的辯著。就著清涼如水的月光,朦朧中似能辨出,攔住大門的那位正是當值太監張明東,見他一條腿前叉著,另一條半屈在廊前的台階上。另一位,從裝束上看,是一位四品級的旗牌官,不遠的幾位親兵也癱坐在地上或斜著身子依在古樹旁,看得出,他們是累壞了,連戰馬的鼻孔還喘著粗氣。


    “張千總,我們累死累活地奔波,何必呢?還是先迴去休息一夜,等第二天再來稟報不遲。”一位親兵對呆呆站在廊前的將軍說。那個叫做張千總的將軍雖然滿麵焦急,卻也無計可施。沒奈何隻得轉迴身。走了幾步,又迴來對張明東說道:“麻煩公公明晨把這急報告知萬歲爺。”卻聽不到任何聲響,沒走多遠,一聲重重的關門聲,從後麵傳來,張千總長嘆一聲,與幾位親兵邁著沉重的步履,並轡走向避暑山莊設置的驛館。


    這位張千總心情快快地迴到驛館,卸去外罩的鎧甲,親兵又端來熱水、洗過之後,便倒頭睡下。可他如何能睡得安穩,心道,萬歲爺居然還有這些規矩,他被蒙在鼓裏,哪裏知道外麵的事情。都督大人再急也是沒用的。溫大人來時交待我,要是討不迴聖旨就立刻迴去。好做另外安排,看來明天又得奔波,不一會就在迷迷糊糊中睡著了。此時,是夜月當頭、長空如洗、靜謐的山莊偶而有一兩聲夜鳥的驚叫聲劃破林間的霧雹……


    半個時辰過後,張千總仿佛從惡夢中驚醒似地忽地一聲坐起來。額角的汗珠順著麵頰就滾落下來,他想不透,自己一行幾百裏地的緊趕急趕,竟連個皇帝的口音也沒有。在他的眼前,仿佛閃現出那一幕幕慘絕人寰的場景……


    滾滾的洪水用、排天大浪,山唿海嘯般地直衝向禮壩,禮壩的堤堰似乎在搖晃、在顫動,上麵的天空烏雲密布,閃雷鳴,豆大的雨滴又密又急,濺起的泥漿一尺多高。壩上的兩座小茅房裏已人滿為患,個個麵部表情嚴峻,雖說是七月流火的天氣,可這連續半月有餘的天氣,也使氣溫陡地變寒,個個嘴唇發紫,不停地哆嗦不已。透過竹簾望著有如夜色般的外麵,一片迷濛。空氣中擠滿了水霧。張千總立在堤邊,隻能聽見浪頭拍擊的聲音。他渾身濕透,抹了一把臉上的積水,才勉強睜開眼。他朝那茅屋走去。淤泥把他的雙腿粘得像灌滿鉛塊的竹筒,吃力、艱難,在千軍萬馬的奔騰唿嘯中,他警覺地意識到腳下的堤壩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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