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李金花已經不能,也不敢說“不能了”,於是把王麗南給她的鴉片煙拿出了兩包,交給了慶格。慶格一看,心中不免大吃一驚,這赫然醒目的“官印”,和在宋家莊宋之成處見到的假印一模一樣,如出一轍,顯然為同一人所為。慶格看著鴉片煙的“官印”,不禁心花怒放、如獲至寶,王麗南的尾巴漸漸地露出來了。但為了不打草驚蛇,特別是沒有拿到最後的證據,慶格又嚴辭命令李金花一定要嚴守秘密,如若從她這裏透出風聲,將拿她是問,並語重心長地告誡她要盡快改過從善,同時也向她莊嚴許諾,事成之後,將她救出火坑,重新做人,李金花忙叩頭不止,連聲道謝。


    離別了這令人作嘔的妓院,慶格心中既有那說不出的沉重,也有那說不出的興奮,心中充滿著迎接勝利到來的快感,於是慶格找到他的兩副手,迴到他們住宿的旅館,大方地請他們二人嘬了一頓出發以來的最好的酒菜,並把他心中醞釀的計劃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向他們作了一番交待。事畢,慶格睡了一個連日以來少有的安穩覺。


    第二天早晨,慶格一行三人簡單用罷早膳,直奔直隸總督府而去。慶格本不打算聲張,希望能悄無聲息地走馬上任。哪知就在他走在路途中,因微服私訪,耽誤了幾天時候,嘉慶皇帝任命慶格為直隸布政使的特別的急諭,已經於昨天下午到了總督府。盡管布政使的職務要比總督低,但既要表示對新官的熱烈歡迎,同時也藉此表達對皇帝旨意的尊重。直隸現任總督顏檢本來就是一個愛熱鬧、好搞官樣文章的人,從接到諭旨的那時起,就開始了精心的準備,本來就已經十分巍峨的總督府大門被刷洗一新,並高高地懸掛著六盞大紅燈籠。總督府的大院被打掃得寸草不存,片紙不留,這天的清晨,晨曦初露,顏檢總督就命令總督府的衙役站立在大門兩旁,盔甲齊全,刀光閃閃,當值的把大紅的“迴避”、“肅靜”高高地舉在大門前,給人造成一種不嚴自威的氣氛。慶格遠遠地看到這種情形,知道一番熱鬧非凡的送往迎來在所難免,早早地把名帖投進門廳。得知新任布政使已經到來,顏檢急忙率領隨從迎了出來。


    卻說那顏檢總督,字惺甫,廣東連平人,為巡撫希深之子,因父親的關係,被當時的學政相中,從生員中選送人京,作為拔貢。幹隆四十一年,授予禮部七品小京官,旋即又提升為郎中。幹隆五十八年,由京官被派出任江西吉安知府,提升為雲南鹽法道,調至迄南。嘉慶二年,剿殺威遠賊匪,擒拿匪首劄秋,因功被擢升為江西按察史,其後五年曆任河南、直隸布政。嘉慶六年,顏檢被擢升為河南巡撫,嘉慶七年,嘉慶皇帝詔命顏檢護理直隸總督,不久給予賞賜黃馬褂的榮譽,可以說是顏檢官海生涯中最為紅火的時候,顏檢因任官直隸這樣一個京畿重地,頗得嘉慶皇帝所信賴,顏檢總督可謂春風得意。


    隻見此時的顏檢總督,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頭戴紅翎帽,身著當朝一品官服,挺著大腹便便的肚子,邁著堅實有力的步子,隨著當班的一聲高喊:“新任直隸布政使慶大人到!”顏檢總督已向慶格行了一個打躬禮,慶格慌忙跪倒向顏總督行了大禮。顏檢連忙上前扶起,手執慶格的手,連聲說道:“慶大人這來,不辭勞苦,一路風塵,不曾遠迎,失禮,失禮!”慶格連忙應道:“哪裏,哪裏,本不想驚擾顏大人,幹擾顏大人的公務,希望能先到府上拜訪。哪曾想,還是勞駕府台,親自出迎,有愧,有愧!”一番寒暄,二人手拉手,肩並肩,儼然多年未見的兄弟似的,邁著方步走進了總督府。


    外觀上看來已經十分高大巍峨,令普通老百姓望而卻步的總督府,其內部的裝飾也令已算見過大世麵的這位新任布政使感到十分眩目:隻見那雪白的牆壁耀眼奪目,一色的桶木地板鋥亮鋥亮,人走在上麵倒影清晰可見。總督大人的辦公桌案厚重結實,四周雕龍畫風,桌案上麵高懸“公正廉潔”匾額。廳堂正中擺下了兩個大方桌。每個大方桌周圍擺下了八張太師椅。顏總督剛剛坐下,隨著一聲招唿,隻見眾多的侍者、使女魚貫而入。不一會兒,兩張方桌上已擺滿了各種山珍海味、美味珍品,看著那色、香、形、味俱佳的佳肴,不禁令人胃口大開。作為主人的顏檢總督,招唿慶格分賓主入座。慶格等也隻得大吃特吃,大飲特飲,和眾人毫無不同之處。片刻之後,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顏檢及其同僚幕友也少去了平日的那種等級森嚴,開始大侃特侃,有的敘說當今的紛亂形勢,有的念叨如今的做官經,也有的在為誰個誰家的夫妻隱事打趣,整個酒桌上呈現了一派其樂融融的氣氛。


    酒酣耳熱之際,外麵傳來了一片吵鬧聲。“誰在這個時候吵鬧,真不識趣,掃興,趕下去算了。”顏檢總督眉頭一皺,低聲命令道。一個行役應聲而去。不一會兒,那衙役迴來走到顏總督身邊,低語道:“一幫鄉民野夫,聲稱‘非見總督不可!不見不走!’”顏檢總督無奈,一場正在高潮處的酒宴不得不暫時停了下來,大多數人的臉上露出了不悅、失望的神色,慶格心中也不禁產生了疑問:“是什麽人,有什麽事,非要見總督不可!”


    顏檢總督率領一班人馬,其中包括新任直隸布政使慶格,帶著滿臉的酒色和被迫中斷喝酒的不悅,一同從總督府的大廳裏走了出來,向大門走去,遠遠地望去,大門口外,黑壓壓的一片人影。有的光著頭,有的打著赤腳,有的身上雖穿著點衣服,但也是破破爛爛,蔽體不周,活脫脫的一群叫化子。這時,見得顏總督向大門走來,前麵早有幾排人已齊刷刷地跪倒,不少人在齊聲高唿:“青天大老爺為我們作主!”“我們要吃飯!”“我們要活命。”唿喊聲聲震屋宇,其中飽含著憤怒、不滿的情緒,顏檢總督作為一個經曆官場多年,而又是一個地方封疆大吏,與老百姓多有周旋的“官油子”,怎能聽不出這聲音的內含,但見顏檢總督大手一揮:“安靜、安靜,有話慢慢講,請你們選出代表來把事情講清楚。”聽到顏大人的喊話和要求,人群安靜下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哪一個人願意出來,但最終還是有一位年近四十,氣宇軒昂,滿臉怒氣和不滿的中年漢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雙手抱拳,向顏大人作了個揖:“小民乃永定河邊的村民劉文理,自小生長在這塊土地上,顏大人到任多年,治理這一方士地的情況,我多有了解。前些年,我們這條永定河,還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治理,災害多少有所減輕,但不知為什麽這幾年,我們修河費、挖溝費照交不誤,而且多有增加,修河卻成了光打雷不下雨。大人知道,今年前一段時間,我們這一片地方幹旱無雨,上麵要抗旱,要我們交錢,可河也沒挖,水也沒引來,如今馬上又到汛期,又讓我們交錢,但治理河道卻無人提起。大人,我們老百姓要吃飯,而我們這裏的村民想有飯吃,很大程度上要靠永定河。永定河不治理,我們哪能有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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