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阿韶姐?”祖菁問道。


    “不,我是在想,如果唐鬥的話,應該會想出一些和鬼樓作對的鬼點子,可惜他現在要務纏身,我們不該打攪他。”魚韶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


    “大少心神都被門中大事占去,現在的江湖形勢最好不要讓他知道,否則會讓他兩頭失神,事倍功半。”風洛陽點頭道。


    “嗯,嗯!”祖菁笑著朝風洛陽點點頭,“不錯不錯,小師叔果然是大少的好兄弟。”


    風洛陽抬袖狠狠扣了祖菁額頭一下:“笑我是吧?!”


    魚韶,風洛陽,祖菁心事重重地自關中刑堂廂房走了出來。風洛陽和祖菁準備收拾收拾行囊,就立刻從關中啟程,迴揚州鎮惡堂坐鎮,靜觀江湖形勢變化。而魚韶則要快馬加鞭,飛返江南,在江南各道搜尋夜鬼的行蹤,每個人身上都背著一重心事。當他們走上刑堂內的迴廊之時,卻看到唐鬥在唐冰,唐毒,柯岩,屠永泰,呂太沖的簇擁之下,全身披掛,一臉鐵青,走路帶風一般唿嘯而來,兩批人在迴廊上撞在一處,都是一臉吃驚。


    “啊,喲,你們……這是去哪兒?”看到風,祖,魚三人行色匆匆,唐鬥不禁奇怪地問道。


    “噢——,我們……呃,迴江南修養,北國風光,最近業已見足,是時候迴家了。”風洛陽連忙盡力舒展麵容,別扭地微笑了一下,支吾著說。


    “哦,你們還沒去長安看看,就迴去了?”唐鬥雙眼在風,魚,祖三人的臉上不斷遊曳,當他看到魚韶手上緊緊攥著的紙條,臉上忽然露出一絲驚色,“老風,曲江池你還沒去過,要不要我先陪你去一趟,那裏可到處都是恨嫁的美女,不去可惜了。”


    “我又不是當朝的狀元,去那裏也隻會遭人冷眼。”風洛陽朝魚韶使了個顏色,魚韶立時將手中的紙條團成一團,收入懷中。


    “阿鬥,你們這是要去哪裏?”祖菁偏了偏頭,忍不住問道。


    “哦,我們收拾收拾,準備迴一趟益州。”唐鬥連忙攤出一張要多燦爛有多燦爛的笑臉,“俗話說,富貴不迴鄉,如衣錦夜行,咱們唐門的生意如今都快做到長安了,自然要迴鄉和家裏人炫耀一番。”說到這裏,他轉過頭,對周圍的手下道:“你們說是不是?”


    “是!”想到要和一代毒王唐萬壑拚命,唐門諸將都有了戰死的覺悟,如今聽到唐鬥的問話,各個都想做出一個笑臉,但是做出的臉色卻比哭更難看。


    “咳咳,”看了看手下一個個不爭氣的笑臉,唐鬥一臉尷尬,朝風,魚,祖三人訕笑了一聲。


    “益州的脆蘇餅和滷肉鍋魁乃是一絕,你迴程之時,順便給菁兒帶些嚐嚐。”風洛陽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用輕鬆的語氣說道。


    唐鬥一雙小眼忽然眯成了一條細fèng,他用牙齒咬了咬下嘴唇,抬起手用力一拍風洛陽的肩膀,朝祖菁微微一笑:“怎會忘了咱們的小祖,我若迴來,定會帶足蜀中的美食讓你大快朵頤。”說到這裏,他微微低下頭,飛快地掩藏起布滿紅絲的眼睛,“對了,老風你這麽快迴江南,是不是急著去鎮惡堂領賞?”聽著他強作歡顏的語氣,他身邊的唐門五將一個個難過得低下頭來,拚命掩藏住悲愴的神色。


    “離台四劍中的三劍是嶽環殺的,但是隅中劍客卻是被我所殺,我去領一盤賞金,你不會小氣不給吧。”風洛陽說到這裏,嗓音忽然不知不覺沙啞了起來。


    “哈哈,我唐鬥……幾時小氣過。”唐鬥轉過頭用袖子揉了揉眼睛,朝魚韶望去,“阿韶,我可能要到你在長安的分舵去查一些卷宗。”


    魚韶沒有多話,隻是將手探入懷中,將一枚乘風會的令牌取了出來,遞到唐鬥手上。


    “這麽痛快,你不怕我趁機到你分舵偷腥嗎?”唐鬥接過令牌,勉強笑道。


    “你唐鬥早已經名聲在外,還會墜上去,也隻能算她們咎由自取。”魚韶咳嗽了一聲,抿了抿嘴,終於還是沙啞著嗓音說道。


    “嘿嘿,嘿嘿,嗬。”唐鬥打著哈哈,想要說幾句俏皮話,但卻什麽都想不起來,隻能幹笑了一聲。


    “那麽……”唐鬥朝風洛陽,祖菁,魚韶各望了一眼,似乎想要將他們的樣子牢牢記住,接著雙手一攤,“你們看來要立刻啟程,否則就會誤了時辰,別讓我阻到你們,咱們就此作別吧。”


    風洛陽點了點頭,向他伸出一隻手,沉聲道:“保重。”


    唐鬥嘴唇微微一顫,抬手一把攥住風洛陽的手,用力一拉,將他拉到近前,用手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保重。”


    風洛陽抬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力壓了壓,望著他微微點了點頭,隨即穿過唐門諸將,揚長而去。


    魚韶來到唐鬥麵前,抬起雙手,為他正了正歪到一側的秀士帽,深深望了他一眼:“保重!”


    唐鬥抬起手想要拂一拂魚韶的秀發,卻又僵在那裏,不敢妄動,隻是啞著嗓子應道:“你也保重。”


    看著三人依依惜別的樣子,祖菁忽然感到一股從未感受過的感動湧上心頭,雙眼一陣突如其來的溫熱,令她忍不住扭過頭去,朝剛才走出來的刑堂廂房望去。


    廂房中陽光明媚,風洛陽剛才躺臥的臥榻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之下,閃爍著淡淡的暈光。祖菁記得就在片刻之前,魚韶,唐鬥,小師叔和自己仍然在談笑風生地討論著華山絕頂之上發生的種種奇聞軼事。他們笑得那麽開心,談得那麽愉快,仿佛那樣的好日子可以一直持續到永遠。


    而現在,他們雲淡風輕地揮手作別,就要各自趕向未卜的前程,這中間的傷痛固然讓人肝腸寸斷,但是祖菁卻感到一種說不出的風流絕美,仿佛這才像是她在天山之上日思夜盼,憧憬不息的那個江湖。


    第三部 第一章 夜戰醉香樓


    蜀中濕熱的暖風中帶著桂花和杜鵑花的清香,令人聞之欲醉。唐鬥站在漢州北門濃密的叢林中,遙遙望著城中最高的建築——唐門醉香樓,神情一陣飄忽。


    這座醉香樓本應該建在益州,但當時的劍南節度使發下名帖,嚴令本州建築高度絕不能超過督護府。那時候唐鬥仍然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接到名帖當晚就叫齊了唐門高手想要血洗督護府,給那個自以為是的狗官一個教訓。是唐釘一把拉住了他,曉以大義,費盡心機才讓他按捺下一腔怒火,將醉香樓建在了益州西北的漢州,避過了一場與官場連綿不絕的血腥慘鬥。從此唐鬥臥薪嚐膽,奮發不已,終於讓唐門出人頭地,成為蜀中第一豪門。漢州雖然不如益州繁華富庶,但是卻有著花州之喻,盛植桂樹,杜鵑,茶樹,芍藥。每逢夜風四起,總有花香如醉,這醉香樓之名在這裏可稱名副其實。


    看到醉香樓,唐鬥就不禁想起了唐釘。唐釘本是從川邊流浪而來的孤兒,本名趙方都,萬裏公在四海遨遊之時看到他根骨上佳,於是收他為徒,後來他成為了唐鬥的玩伴,師兄,好兄弟。但是他一直保持著自己趙方都的名字,希望有一天能夠認祖歸宗。直到唐萬榮,唐萬山倒反唐門,劍南十六堂高手圍攻益州,他忽然改名唐釘,唐門的一顆釘,死也要釘死在益州。他的鬥誌鼓舞了益州聚集的六堂子弟,祖園一場血戰,十六堂高手敗伏腳下,唐鬥終於執掌了唐門大權。唐萬山和唐萬榮先敗於祖園,再敗於柳青原,終於失手被擒,成就了唐鬥的威名。而唐釘始終是唐鬥背後默默無聞的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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