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門主……”被唐門子弟拖走的靈兒掙紮著轉迴身來,朝軒轅紫蝶伸出一隻求助的胳膊。但是此時此刻軒轅紫蝶渾身上下都被周圍唐門弟子的氣機鎖定,根本無法作出任何救援。那兩名唐門子弟將靈兒拖曳出三十步遠之後,雙雙跳上街道旁的店鋪,將百尺飛爪拴在店鋪旁的旗標之上。靈兒的身子就這樣被倒掛入空中,飛爪的利刃兇殘地刺入她腿部的肌肉,大量的失血讓她慘叫一聲,痛昏了過去。


    撲稜稜的勁風再次響起,四聲慘叫在軒轅紫蝶的前後左右同時響起。四名蜂女渾身不知中了多少唐門暗器,全身蜷縮著躺倒在地上,聲嘶力竭地慘嚎著。暗器破風聲再起,八把百尺飛爪分別從四喜茶樓二層和金玉堂屋頂射下來,準確無誤地釘入這四位蜂女的雙腿。這四個蜂女的身體同時被拖向四喜茶樓和金玉堂,當她們的身子撞在兩個店鋪前的石階上之後,開始飛速上升,頭下腳上被高高地掛在金玉堂和四喜茶樓兩店四個旗標之上。


    軒轅紫蝶直到此刻才開始恢複了幾分神誌,她一轉身抓起身邊僅剩的兩個蜂女,朝著對麵的金玉堂屋頂擲去,大喝一聲:“快跑!”


    這兩名蜂女借著軒轅紫蝶的力道,高高躥上金玉堂的屋頂,屈身蓄力準備飛越過臨街的街道,遠遁而去。一陣嚓啦啦的金鈴響聲從對麵的四喜茶樓二層傳來,四條夜鎖鈴橫空飛來,打消了二人的美夢。夜鎖鈴乃是唐門特製的擒人暗器,每個夜鎖鈴由兩隻重達十八斤的鎏金鈴和一根鐵索組成,鐵索長一丈,帶著雙鈴當空盤旋,一旦接觸人體,鐵索向前一盤,即刻可以將人捆上數圈,金鈴互纏,結成死結,片刻之間極難掙脫,而沉重的金鈴對身體的撞擊也相當難挨。這兩名蜂女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何事,身子已經各被兩枚夜鎖鈴纏住,雙臂和雙腿被捆成一團,仿佛兩枚粽子從金玉堂屋頂骨碌碌滾落下來,重重摔在地上,同時狂噴出一口鮮血。


    四條飛爪同時從四喜茶樓二層飛射下來,狠狠抓住這二人的雙腿,高高往上一拔,將這兩名蜂女頭下腳上吊在了茶樓二層的陽台之上,和其他幾名蜂女遙遙相對。


    到此為止,七名蜂女全部都被唐門子弟仿佛米袋子一般高高吊在金玉堂和四喜茶樓之間的街道上,猶如示眾的死囚,情形慘烈異常。


    恐懼、焦急、激動、憤怒、沮喪,諸般心緒此刻在軒轅紫蝶的心中翻騰不休,淚水和汗水讓她的雙眼模糊,麵龐如洗。


    唐門一出手就讓她手下七名蜂女束手就擒,攻勢如同鬼魅,令她根本無從抵抗。這樣周密嚴謹的布局,精確到毫釐的出手,無不顯示唐門為了這一刻,做了精心的準備。她雖然號稱盜魂魔女,不知闖過多少魔巢鬼穴,但是今天能不能過得了這一關,她委實毫無把握。


    她用手摸了摸臉上的汗水,定神一看。隻見四喜茶樓一層的客人此刻已經全部站起身,而在街上販賣早點的小販和買東西的路人也配合著突然出現的唐門弟子在街道上圍成了整齊的陣形。


    所有人裏,隻有一個人此刻仍然坐在四喜茶樓一層的最深處,背對著大門,慢條斯理地用筷子夾著麵前的蟹畢羅,一口一口緩緩地品嚐。此人渾身青白色秀士服,歪戴著一頂青布小帽,雙手的大袖高挽在肘後,露出他筋骨交結的壯實臂膀。軒轅紫蝶從開始就看到他在這裏吃早點,卻一直以為這隻不過是個閑人文士,說不定是哪個鄉下州縣的落第秀才。但是現在,她終於看清了此人是誰。


    “唐鬥!”軒轅紫蝶說出這兩字之時,嗓音已經顫抖。


    “我的美人,一個多月沒見,想我了吧?”唐鬥抬筷將一枚蟹畢羅塞到嘴裏,含含糊糊地說道。


    “唐鬥,這裏是四口堂的地盤,你想要拿我,當心四口堂堂主金刀四斬屠永泰給你好看!”軒轅紫蝶雙目一眯,朗聲道。


    唐鬥聽到她的話,似乎愣了一下,沉吟了半晌,忽然轉頭對站在他身邊的四喜茶樓掌櫃道:“老屠,美人跟你講話呢,吱個聲啊。”


    那茶樓掌櫃連忙誠惶誠恐地朝唐鬥鞠了一躬,隨即站直了身子,朝軒轅紫蝶厲聲喝道:“呔,離台的人聽著,我四口堂已經舉堂投奔唐門,從今以後四口堂的人就是唐門的人,四口堂的家業就是唐門的家業。我屠永泰現在是唐門五將之一。”


    “啊?”軒轅紫蝶聽到屠永泰的話,渾身一震,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經瞭然於胸。這一個月來,唐鬥借著詐死之名暗中將唐門精銳調離潤州,以雷霆萬鈞之勢突襲了坐落在揚州城南的四口堂總舵。其間經過多少運籌帷幄,多少勾心鬥角,多少龍爭虎鬥,軒轅紫蝶並不知道,她隻是知道這一戰徹底瓦解了四口堂抵抗的勇氣,他們屈服於唐門大少的霸氣之下,做了唐門的馬前卒。無聲無息間收服了四口堂,唐鬥立刻假借四口堂的名義,布下巧居,針對軒轅紫蝶一係人馬穿著講究,熱愛裝扮的天性,利用金玉堂中的紫蠶衣和蘭醉胭脂為餌,引她們出來。這期間,蘭醉胭脂出乎意料的減價,紫蠶衣被鳳閣主人看上的傳聞,還有四口堂重返潤州的消息都促使軒轅紫蝶和她麾下蜂女日益減低了對危機的敏感,並逐步增加了她們的貪念和占有欲,最終讓她們落入彀中。在這中間,唐鬥花了多少金錢,多少心血,沒有人能夠想像得到。


    “唐鬥,我們不是離台的人,你們弄錯了!”聽到屠永泰對自己的稱謂,軒轅紫蝶知道唐門對自己有了誤會,急忙澄清道。


    唐鬥對她的話毫無反應,他隻是轉頭對侍立在他身邊的一個茶樓夥計說道:“阿岩,還記得當日遊仙樓口,她們唱的歌嗎?”


    那位茶樓夥計正是當日唐鬥於危急間出手救下的前年幫穀雨堂堂主,現任唐門五將之一的剪水劍柯岩。此時此刻,仇人見麵,柯岩思及當日唐門兄弟和新認好友莊少清死狀之慘烈,一雙大眼已經化為血紅。


    “記得!大少!”柯岩緊緊攥住腰畔的長劍,厲聲道。


    “今日你給我唱還給她。”唐鬥說到這裏,端起麵前的粥碗,唿嚕嚕一口氣喝幹了裏麵的小米粥,接著把碗和手中的一隻筷子遞給柯岩。


    “好!”柯岩一把接過碗和筷子,將碗豎拿在手中,右手攥緊了筷子,狠狠一敲碗底,發出一聲清音,啞聲唱道,“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寶劍值千金,被服麗且鮮。鬥雞東郊道,走馬長楸間。馳騁未能半,雙兔過我前。攬弓捷鳴鏑,長驅上南山。左挽因右發,一縱兩禽連。餘巧未及展,仰手接飛鳶。觀者鹹稱善,眾工歸我妍。”本來一首歡快輕靈的名都賦,卻被柯岩唱出一股悲愴斷腸之味,令人聞聲欲泣,天地為之低迴。


    柯岩唱過一節,四喜茶樓、金玉堂和整條街道上的唐門弟子同時敲擊起手中的暗器,發出整齊劃一的鏗鏘聲。他們應和著柯岩的歌調,同聲唱道:“美女妖且閑,採桑歧路間。柔條紛冉冉,落葉何翩翩。攘袖見素手,皓腕約金環。頭上金爵釵,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體,珊瑚間木難。羅衣何飄搖,輕裾隨風還。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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