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綠水橋兩岸密密麻麻站滿了上千名龍門和年幫的幫眾。龍門幫眾一身錦衣,頭戴錦帽,十數名大小頭目身披皮甲,腰纏錦帶,威風凜凜。年幫幫眾人人一身青衣,打的是春壇的旗號,十數名堂主舵主身著青白色勁裝,勁裝上繪有春夏秋冬的風景圖案,乃是世代相傳的春夏秋冬服。兩幫人馬刀槍蔽日,劍戟如林,旗幡飛揚,人頭湧動,成百上千雙眼睛氣勢洶洶地望著唐鬥、風洛陽,還有為他們試毒的花斑鼠五花,愈發顯出二人的處境窘迫異常。


    風洛陽和唐鬥互望了一眼,兩個人腦子一片空白,恨不得立刻在橋上挖一個洞鑽進去,誰也不知道該對眼前的形勢作何應變。


    “大少,在下龍門司庫海天翁,今日率領龍門兄弟與年幫會獵綠水橋,請大少讓路。”就在這時,唐鬥麵前的龍門錦衣幫眾紛紛讓開道路,一位藍衣秀士打扮的高挑男子分開眾人,來到橋頭,朗聲道。


    “海天翁,蛛師海天翁。”唐鬥聽到這個名字,心裏微微一顫。這位海天翁昔年是一個殺業極重的黑道豪客,精擅蛛絲綿勁,好在十丈之外斷人生死,不但內力高深,絲法兇悍,而且輕功高絕,來無影去無蹤。離台曾經數度出重金邀他入盟,年幫和唐門也花費了無數心力希望能夠收納他作為幫中主力,但是此人中年之後痛改前非,收斂殺氣,退隱江湖,無人知其去向。想不到他竟然不聲不響入了龍門,並掌了司庫大權,實在出人意料。


    就在唐鬥陷入沉思的時候,另一個聲音在風洛陽所在的方向響起:“風公子,宋無痕這裏有禮了,今日年幫和龍門決戰綠水橋,請公子移駕。”


    “原來如此,問題不在酒宴上。”聽到宋無痕和海天翁的話,腦子裏一團混沌的風洛陽和唐鬥終於明白了魚韶的安排,同時望了對方一眼,使了一個相同的眼神。就在二人剛剛清楚了自己的處境,準備有所行動的時候,一陣劈裏啪啦的踩水聲突然傳入所有人的耳際。


    聲音是從風唐二人的身後傳來的。當聲音剛響起的時候,二人已經忍不住迴過頭望去。但是入眼的隻有一條風馳電掣從河麵之上踏波而來的白衣身影。當他們齊刷刷眨了眨眼睛想要將這條身影看清楚的時候,白衣人已經猶如一隻振翅九天的白鶴,幾個優雅的盤旋,身子高高躍起,一個漂亮的空心跟頭,在二人身後的旗杆頂端飛掠而過。隱隱約約隻看到劍光一閃,旗杆頂端係的紅繩從中斷裂,本來高高綁起的兩麵大旗宛如兩道瀑布,浪卷而下,迎風展開。而那個白衣人在旗幡落下的瞬間,幾個起落越過綠水橋,重新落入風唐二人麵前的長河之上,腳踏碧波,掀起一路通往遠方的雪白水線,揚長而去。


    “菁兒?”“小祖?”風洛陽和唐鬥瞠目結舌地看著那優雅迷人的白影倏然而逝,隻留下風中隱隱約約的嘻笑聲。


    “那是踏浪而來的輕功嗎?”唐鬥震驚地轉頭問風洛陽,“不愧是領悟了青霄的人,身法可俊得很啊!”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風洛陽拚命地仰起頭,朝著頭頂上的旗幟望去,希望看看旗幡上到底寫了些什麽。但是因為自己是在旗子的正下方,無論如何也看不真切。


    “真見鬼,魚韶設的好局,連小祖都參與進來了。這個眼前虧吃不起,我們走。”唐鬥看了看周圍的形勢,卻發現無論是年幫的人,還是龍門的人在看過頭頂上的旗幟之後,眼睛都變得血紅血紅的,仿佛想要將自己生吞活剝,連忙用傳音入密對風洛陽道。


    就在他剛要聳身而起的時候,卻被風洛陽狠狠一把拉住。


    “且住!”風洛陽睜大了眼睛,狠狠瞪了他一下,也用傳音入密道,“你不想在整個江湖丟人現眼,就老實坐著別動。”


    “出了什麽事?”唐鬥急忙問道。


    ※※※


    風洛陽一把抓起自己的衣帶,遞給唐鬥,低聲道:“自己看!”唐鬥抓過衣帶,卻發現風洛陽這條衣帶不知什麽時候和自己衣帶粘在了一起,無論怎麽分也分不開。他恍然大悟,抬手朝著自己的臀部摸去,果然發現臀部的衣服已經和長石凳緊緊粘在一起。他連忙再摸了摸自己的背後,觸手所及處都是黏稠的黃魚膠。他再一迴想今日出門之時祖菁對他親昵的動作,頓時把一切都想了個清楚明白:“小祖在出門之前,故意拍了我和老風後背和臀部一下,將黃魚膠粘在我們衣褲之上。我們在長凳上坐實之後,衣褲上的黃魚膠黏著在凳上,待我們發力站起,嘿嘿……幸好我和老風的衣帶被風吹起,無意中粘在了一處,又被老風及時發現,否則……我唐門大少的名頭……”


    “唿,幸好你及時發現,否則我們不被天下人笑死才怪。”唐鬥冷汗直流,後怕地說。


    “死也不能站起來。”風洛陽抬起袖子,擦了擦頭上冒出的冷汗,無奈地沉聲道。


    “那是當然!”唐鬥忍不住學著風洛陽的樣子,仰起頭朝頭頂高飛的旗幟看了一眼,卻也看不清旗子上麵寫了些什麽。


    “大少、風公子,這麽看來你們是不準備讓開了?”龍門司庫蛛師海天翁緩緩收迴望向旗幡的目光,目光炯炯地望向唐鬥。


    與此同時,宋無痕的聲音也轟然響起:“風公子、大少,你們真要趟這池渾水?”


    唐鬥和風洛陽鬱悶地互望了一眼,一起硬起頭皮,齊聲道:“不錯!”


    綠水橋東西兩側宋海兩位幫派主事同時沉默了下來。風洛陽和唐鬥頓時感到兩岸上千雙眼睛都在望向二人的頭頂,似乎每一個人都在斟酌著旗上所寫的字。


    宋無痕高高立在橋東酒樓上的身影忽然消失了蹤跡,似乎從樓上正往下走去。在橋西的龍門司庫海天翁冷笑了一聲,道:“大少,你到底意欲何為?”


    唐鬥繃著臉,勉強擠出一絲冷笑,雙手大拇指一指自己的頭頂,故作深沉地說:“海司庫,你看我頭頂旗幡之上所書何字?”


    海天翁哼了一聲:“以和為貴!”


    “哦——”唐鬥一頭霧水此刻才終於澄清,恍然大悟地朝風洛陽望了一眼。風洛陽垂下頭,用右手狠狠拂了一下麵頰,左手從右手肘下穿出,在右臂遮蔽之下,悄悄向唐鬥伸出大拇指,以示誇獎。


    “嗯……”唐鬥的腦子此刻仿佛閃電一般飛速運轉,表麵上卻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不錯,今天我唐鬥甘冒奇險,攜我結義兄弟風洛陽來到潤州綠水橋,就是為了阻止龍門和年幫的兄弟血濺橋頭。”


    “憑你區區西南一隅的唐門門主,居然敢管我龍門的閑事,莫不是自以為可以做武林盟主了吧?”這個時候,海天翁身後隱忍良久的龍門京杭分舵舵主雲金帆終於耐不住性子,戟指喝道。


    在雲金帆發話的時候,年幫春壇幫眾之中也傳出來一個蒼老而滿是嘲諷的聲音:“大少果然野心勃勃,竟然胸藏問鼎中原武林之誌,想要做和事佬,就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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