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推進了觀察室,正要好好睡一覺時,就聽見一個護士驚叫,“不對呀,咋不流血,快去找大夫!”我的鼻子吸著氧,手和腳也不知被紮上了幾個吊瓶,沒過多久又一個聲音驚叫,“快去找大夫,這咋還流血不止了呢?”在她們一陣忙亂中我告訴我自己千萬不要睡去,可能我要出問題。


    一個下午,還有一個漫長的夜晚,我被一幫醫護人員圍著,高燒寒顫,大夏天我蓋著兩條棉被還冷得上牙打下牙,最後整個身體和床一起哆嗦,我不停地告訴護士,我不想死,我還沒見過那剛出世的兩個孩子,我家的存摺還沒告訴大聖放在哪,扔下兩個孩子沒人管可不行,要是輸血就用我老公的,他是o型的,輸別人的血我怕得肝炎或愛滋。


    第二天中午,我被推迴了病房,大聖眼淚汪汪地來接我,我則像個得勝的將軍一樣心花怒放,記得我努力睜著酸澀的眼皮給了他一個白癡樣的微笑,然後才唿唿睡去。


    第6節:我親愛的大聖(1)


    別的產婦生完孩子往床上一躺,連大人帶孩子都歸兩個媽承包了,小爸爸們早上來打個招唿就上班走了,晚上再來露一麵完事,總共一天逗留一個小時算盡義務,都忙著幹大事業吧。而我家大聖就慘了,他請了7天假,168個小時全方位服務,照顧一個產婦和兩個媽,勞動強度之大,工作內容之高難無人能比。幸虧兩個孩子在監護室的保溫箱裏待了6天沒迴病房,要不然我出院時大聖何止掉八斤肉,小命都得交代在那。


    我躺在床上不能動,兩個媽手拉手坐在沙發上,腳都不沾地。


    “聖子,到點了吧,你到廚房給你媽和我訂兩個菜,一盤木須牛肉,一盤燒豆角,再來個涼菜,兩碗米飯。”


    “聖子,你給蓮蓮訂小米粥了嗎?這有勺你餵她吃吧,順便把我和你媽吃完的碗筷撤下去。”


    “聖子,你先別忙著吃飯,快出去買個西瓜給我和你媽解解渴,這天太熱了,再去叫醫院的管理工,這空調好像不太好使呀!”


    “快浸個濕毛巾來給你媽擦擦汗,再浸個熱毛巾來給蓮蓮洗個臉,她早上好像沒洗臉呢!”


    “你去問問大夫,昨天兩個吊瓶,今天咋三個了,可別弄錯了!”


    “聖子,你先扶蓮蓮上廁所吧,然後再出去買點衛生巾,好像不夠用了,再買兩個包孩子用的毛巾被,大夫說還有嬰兒用尿不濕和痱子粉,馬上送到監護室,還要一樣什麽來著我記不起來了,你去問問吧!”


    “聖子,你住院費存夠了沒有,別老讓醫院催,快去存吧!”


    “聖子,給蓮蓮的頭蒙上點,別讓她受風,把襪子給她脫了吧,怪熱的!”


    “蓮蓮換下的內褲你也沒洗淨呀,還有血印子呢!趕緊再洗一遍吧!你先別走,快看看她是不是要喝水呀!”


    “聖子……@#$$…


    我親愛的大聖被以他老丈母娘為首的三個女人支使得團團轉,我則無能為力地躺在床上,有任何事情第一不敢支使我媽,第二不敢支使我婆婆,她們兩個老人上輩子肯定是親家,誰要支使她們幹活定然發怒,不支使吧,她們什麽活兒也看不到。在兩個媽麵前隻能夾著尾巴做人,害怕一不小心惹惱了誰,導致天下大亂。我想這個世界上我丈夫才是最親近的人,可以毫無顧忌地讓他照顧我,一切是那麽的自然。


    第7節:我親愛的大聖(2)


    每天兩次的產婦盥洗下身,讓我們家成為病房裏獨特的風景,我的兩個媽總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走廊迴避,剩下大聖一個人手忙腳亂地配合護士給我沖洗。最後鄰床的姐妹實在容忍不了了,小心翼翼地對我說:“護士讓一家留一個家屬幫沖洗,其他人迴避,你家咋留個男的呢?給我們弄得多不方便呀!”大聖的臉當時就紫了。


    我和大聖四目相對,縱有千言萬語也不知如何向別人解釋,過了良久我故作鎮靜地說:“每次沖洗我先來吧,等我愛人給我收拾完了,他就出去迴避,這樣大家就方便了。”


    我親愛的大聖,就這樣竭盡全力,不嫌髒累毫無怨言地照顧著我,與這樣的好男人終守一生是何等的榮幸!我要說:“親愛的,等你老了動不了,我一定這樣好好伺候你!”


    這幾天除了沉浸在對大聖無限的感動中,我沒有對孩子強烈地思念過,總覺得她們和大夫在一起才最安全。甚至對鄰床的姐妹抱著孩子又親又啃的舉動感覺好笑。就這樣在我毫不經意的六天後,大夫一隻手抱了兩個寶寶走進了病房。(因為她們體重太小了,大夫一隻手就給搞定了。)當大夫叫到我的名字時,簡直如五雷轟頂,我馬上把頭扭向了一邊,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躲起來,任憑衝進來十幾個看熱鬧的人把我的孩子團團圍住,我竟然沒有想看看她們的願望,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作為女人,簡直太可怕了!


    終於在人群驚嘆歡唿評論之後,有人詫異地問,“咦?孩子她媽呢?”


    麵對一群人的圍觀,我仍然無動於衷。這時有人小聲嘀咕,“她好像得了產後憂鬱症呀!”


    就這樣,我毫無表情地挨著兩個小床睡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我才漲著膽欠身偷看了一眼,偏巧有一個寶寶忽然閉著眼睛沖我一笑,嚇得我當時就躺下了,啥也別說了,一個像我,一個像大聖,好像照臉克隆的,是誰家孩子就是誰家的,帶著幌子來的,保準沒抱錯!


    第8節:月子(1)


    終於出院了,在生完孩子的七天裏,這個城市外圍的一次小級別地震把我從床上晃了下來,為此落了個心率不齊的毛病,打了兩瓶丹參才好。還經曆了所住醫院圖書館的一次火災,幸好在全院大撤離之前,消防隊員叔叔把火撲滅了,一場虛驚!當時身高1.70米的大聖要先背著身高1.65米的我逃命,還要衝進監護室搶救我們的兩個孩子,還好都沒實施。婆婆開始嚷嚷在醫院食堂吃不慣那個味兒,病房太小施展不開腿腳,還不如迴農村住著方便呢!哎!趕緊出院吧,再不走,指不定還要惹出什麽事來呢!


    迴到家我才發現原來挺大的房間變得異常擁擠,憑空多了兩個孩子還有兩個小床,一大堆尿布和小衣服小被褥小枕頭一起撂得高聳入雲,奶粉奶瓶手絹紙巾尿布濕痱子粉洗澡盆擺得到處都是。為此大聖花了兩百元買了個陳列架,才把這些不值二百元的東西放了進去。誰讓咱生了這麽多孩子,才有這麽多的東西,要麽就不買,一買就得買雙兒。


    婆婆說一個人忙不過來,就把她認為最要好的一個妹妹叫過來幫忙,我叮囑大聖盡早把這兩位的辛苦錢準備出來,別讓人白挨累。我媽說有婆婆和姨婆在這照顧她放心,於是這邊我出院那邊她迴了家,從此杳無音信。


    孩子太小了,兩個加在一起才8斤多,剛頂別人生的一個大,最可怕的是誰都不睜眼睛,誰都不哭,尿了餓了隻會小聲哼哼,早產的孩子沒力氣哭哇!老二由於比姐姐瘦小,在肚子裏就被擠得沒地方待,生出來時臉早就被壓迫得變了形,眼睛一高一低,樣子十分恐怖。由於兩個寶寶互相擠壓數月,彼此腦袋的一側都像刀削的一樣,而後腦勺又被擠出了一個三角形,誰都無法仰頭躺著。皮膚顏色黑裏泛著青,身上皮包骨頭,手指細得像麻雀爪子,嗓子沒動靜,兩姐妹隻有一樣過人之處,就是每人都長了一頭濃密烏黑的鋼絲發,根根站立迎風都不倒,遠遠望去床上看不到孩子,隻有兩個小刺兒頭,如此特色無人能比!惹得前來看望的同仁們實在沒啥可誇的了,隻有一句話:這頭發,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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