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說吳職卑位低是不錯的,他不過是個師長,可是由於駐防最前線,軍風紀又好,現在一鳴驚人,自此開始,中外開始對這位蓬萊秀才、師長吳佩孚刮目相看了。


    吳佩孚以一個師長竟發出獅子吼,使北方政局頗為震動,甚至使馮國璋和他的老長官曹錕都為之不安,曹錕有養電(22日)輕輕地斥吳:“吳師長通電,殊屬不明事理。”


    後來曹聽說段為此很生氣,於是再有宥電(26日)訓吳:“勿得輕信謠言,並飭遵照中央計劃一致進行。本人定於二十四日由天津赴保定,即日南行。”曹發此電有他苦衷,因為他在天津,張作霖也在天津,這時天津的力量已落入奉軍手中,奉軍且在楊村增加兵力,而徐樹錚則是個翻臉不認人的狠角色。所以吳佩孚接二連三通電,使他大受威脅,因為吳佩孚的帳一定都記在他身上,他乃一麵通電斥吳,一麵藉口南行,離開虎口天津,而赴保定,保定是他的大本營,曹在保定比天津安全多了。馮國璋也發表宥電:“吳師長激於意氣,……宜先互商妥洽,不可即行入名。”


    可是吳佩孚依然繼續通電,他發出養電(22日)把前致馮國璋的馬電照錄全文送交全國各報刊登。


    吳的通電立刻得到西南將領的響應,譚浩明、譚延闓致吳的漾電(23日):


    “奉讀馬電,大義凜然,同深贊服,已轉達武鳴(陸榮廷),西林(岑春煊)一致主張,並通電西南各省,以為洛鍾之應。”


    譚浩明、譚延闓、陳炳焜(新任廣西省長)有聯名勘電(28日)。莫榮新有世電(31日)。湘西將領田應詒等有魚電(9月6日)。劉顯世有銑電(9月16日)。唐繼堯有敬電(9月24日)。


    吳一鳴驚人,使段大動肝火,乃發敬電(8月24日)。痛責吳不應“受人煽惑,不服從中央政府的命令。”敬電說:


    “該師長軍人也,當恪軍人應盡服從之天職,不然,爾將何以馭下?責任內閣關係鞏固國家之中樞,政令所由出,圖私利者不能反對,不敢反對,陰使人反對之,是破壞國家,使人幹犯綱紀,計非不巧,然而端人絕不為之。況春秋誅心,豈能逃千秋斧鉞?


    爾何受其欺。爾從予多年,教育或有未周,予當自責,嗣後勿再妄談政治也。”


    同時,張作霖也有敬電(24日),倪嗣沖有宥電(26日)主張對西南作戰到底。電文中當然對吳指責,同時也不滿曹錕。曹錕身在北方,頗感為難,乃在保定補發宥電(26日),通報北方各省說:


    “接吳師長馬電,不勝氣忿,當即發電申斥,文曰:馬電悉,誤會元首文電,居然通電主和,一意逕行,將軍人天職全行忘卻。……該師長等屢次堅持己見,竟以陸榮廷、趙恆惕之言為可信,牽動大局,此固國家之不幸,實亦鄙人德薄能鮮有以致之。鄙人一息尚存,決不忍坐視該師長等受人愚哄,陷國家於危亡。務宜速自醒悟,屏除浮言等語。


    錕賦性愚拙,惟知擁護中央,服務命令。今該師長等有此舉動,諒係奸人挑撥,欲破壞我北洋團體,錕現在保定,即日南行,策劃進行。”


    皖係和主戰派都破口大罵曹錕是北洋團體的內奸,是口是心非的小人。曹錕這時的處境,就和不久前李純的處境一樣,天天要忙於答覆各方麵的責難。他又有感電(27日)說:“昨接吳師長敬電,擅請撤兵,殊屬不合,業經嚴辭責斥,電令恪遵命令,扼守防地,不得擅自調動。”


    倪嗣沖也有感電(27日)勸吳佩孚以北洋團體為重,並且極力為武力統一政策進行辯護。他說:


    “我國對外之患難,實由於內部之分裂,不求統一,斷無能以對外之理。……長嶽失陷後,麾下請纓,首催襄樊,繼下長嶽,轉戰千裏,至於衡陽,功在當時,名垂後世,若遽主持和議,不惟麾下百戰聲名盡付流水,前此擲千萬人之性命,糜數千萬之軍餉,所以爭此尺寸之地者,不幾為多事耶?”


    吳佩孚在衡陽我行我素,完全不理會北方的反對和譴責。因為段祺瑞有敬電(8月24日)責吳說“爾從予多年,教育或有未周”句。他乃複以宥電(26日),稱段為“我師”,自比“諍子”,他說自己通電主和乃是“仿照我師在孝感時通電主張宣布共和,實係由我師教育而來。”段的敬電中說“軍人應盡服從之天職。”吳的宥電答覆說:


    “學生直接服從者曹使,間接服從者陸海軍大元帥(指馮代理總統)。大元帥希望和平,通國皆知。經略使在漢表示和平,學生即根據實行,謹守服從,無以過之。”


    吳這裏幹脆表示沒有服從國務總理的必要。他在宥電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公開對張作霖攻擊,他說:


    “津議陽為去馮舉徐,陰實倒閣複辟,幹犯紀綱,莫此為甚。蠻軍(指奉軍)滿布畿輔,雷震春、張鎮芳、萬繩栻、胡嗣璦等遁跡津門,與某督秘密連繫,是為明證。”


    接著,吳又有儉電(28日)致段,否認主和是受人之欺,他說:


    “倡議和平,實出學生本心,即非受人嗾使,亦非被人愚弄。……大勢所趨,非和無以善其後,如果中央能欣念民主……毅然為和平之表示,西南必當就我範圍,實在學生把握之中。……如蒙俯如所請,則南人不反,擔保十年。後如無效,學生以一師之力,平之足矣。”


    曹錕在保定仍隻好訓斥吳佩孚,因此8月30日電吳說:


    “宥電悉,引經據典,大放厥詞,施之於同等尚且不可,顧可於尊長之前妄發議論?


    寧不知芝揆(指段祺瑞)再造共和,淡於權利,隻以大局所關,同人邀請,不得已再出東山,其所以不能遽事和平者,實因南人複反也。……來電謂宣戰媾和為大總統特權,不知媾和者,乃對外,國內疆吏跋扈,武人肆虐,惟有出於討伐之一途。又津議種種尤為無稽之談。該師長信以為真,何愚暗至此。……芝揆素有含容,兼與該師長有師生之誼,應即具電婉言謝過。幸勿再逞意氣,致貽他人以口實。是為至要也。”


    吳佩孚對北方局勢看得很真切,他了解段祺瑞今日在北洋派中,隻是一個虛聲號召的領袖,並沒有強大而堅固的實力作後盾;至於那些雄赳赳氣昂昂的督帥們,又都是些自私自利的紙老虎。吵吵鬧鬧是可以的,如果真刀真槍就不會來了。因此他雖隻是一個師長,卻氣吞南北,把北洋派的前輩看得一文不值,所以他竟敢說:“如不允下停戰令,師長等迴防待罪,請即派員接替。”


    曹錕不是不愛護吳,隻因身在北方,不好表示偏愛,然而他何嚐不知吳是自己的政治資本。但投鼠忌器,隻好電斥吳,並且把電報照錄下來通報北方各省。更發出世電(8月31日)表明自己淡於名利,暗示自己不希望做副總統。他在保定檢閱軍隊,補充實力,請北京政府速撥發五百萬元以備南下之用。


    31日吳佩孚答覆曹錕一電,表示堅決主和:“一俟和局告成,當北上請抗言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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