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硯沒說話,隻是繼續向前走。


    又過去了將近兩個小時。


    他們三人才從墓裏出來。


    “終於出來了!”樂霆仰頭深吸一口氣,胸腔裏充滿了新鮮的空氣。


    “可不是嘛。”狗剩癱坐在地上,渾身都是泥土,“我這輩子都不想再進這種邪門的墓了。樂爺,您說咱們以後是不是得換個營生?這活兒太危險了。”


    蕭硯站在月色中,幾縷青絲被夜風拂動,目光落在周圍。


    這裏的一切都讓他感到陌生。


    “蕭爺,咱們先找個地方休息吧?”樂霆掏出車鑰匙晃了晃,那是一把普通的車鑰匙,鑰匙扣上還掛著一個磨得發舊的掛飾,“我的車就停在前麵那片楊樹林裏。”


    “狗剩,你自己能迴去不?”他轉頭問道,“那夥計都在火車站等著呢吧?”


    狗剩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泥土:“放心吧樂爺,我打個車就成。這事兒我知道該怎麽說,就說咱們碰上塌方了,其他人都......”


    他說著偷偷看了眼蕭硯,咽下後麵的話,又補充道:“您和蕭爺慢慢聊,我先走了。”


    說完,狗剩朝著公路的方向快步走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這個點兒啊......”樂霆看著手機,絮絮叨叨道,“二十四小時快餐店應該還開著。蕭爺您餓不餓?要不咱們先找個地方墊墊肚子?”


    樂霆領著蕭硯向樹林深處走去,夜風吹動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


    走了約莫五分鍾,一輛灰色的普桑轎車出現在眼前,車身上沾著些許泥點


    蕭硯停下腳步,警惕地看著這個從未見過的龐然大物。


    雖然他表麵不動聲色,但眼中閃過一絲戒備。


    這鐵做的“怪物”通體泛著冷光,前端兩個圓形的燈如同野獸的眼睛,讓他本能地想要後退。


    “蕭爺,這是汽車。”樂霆見狀連忙解釋,湊到蕭硯身邊,“就是代步的工具,比馬車快多了。您別看它破舊,跑起來可穩當了。”


    他按下鑰匙,車子發出“滴”的一聲,前燈閃了閃。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和光芒讓蕭硯眉頭一皺,下意識地抬手,掌心已經凝聚出一團青光。


    “誒誒,別別別!”樂霆趕緊攔住他,一把抓住蕭硯的手腕。那觸感冰涼卻意外的柔軟,讓他愣了一下,隨即觸電般鬆開,“這是解鎖的聲音,不是什麽妖邪之物。您看,這是車門......”


    他一邊解釋一邊拉開車門,露出內部的座椅。


    蕭硯盯著車內看了半晌,目光落在方向盤上:“這便是如今代步之物?”


    “對。”樂霆點頭如搗蒜,“這算是最普通的款式了。您上車試試?保證比騎馬舒服。”


    蕭硯遲疑片刻,最終還是坐進了副駕駛,動作帶著與這破舊轎車格格不入的貴氣


    “這...要如何行進?”他終於露出一絲茫然,這表情讓他看起來少了幾分清冷,多了幾分人氣。


    “您先係上安全帶。”樂霆探身過去,手臂幾乎要碰到蕭硯的胸口,“就是這個帶子,從這兒......”


    他的動作頓住了。


    因為蕭硯正偏著頭看他,那雙眸子近在咫尺,唿吸可聞。


    “咳,那個......”樂霆突然覺得有些口幹,慌忙收迴手,“您自己來就行。就是把這個扣子插進這個槽裏......”


    蕭硯看著他手忙腳亂的樣子,點點頭,學著樂霆的樣子,手指摸索著安全帶,卻總是對不準卡扣。


    “我來吧。”樂霆無奈,隻好又探身過去,這次他幾乎是貼著蕭硯的身子,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蕭硯臉有些紅了。


    “哢噠”一聲,安全帶終於係好了。


    “您坐穩了。”樂霆轉動鑰匙,發動了汽車。


    引擎轟鳴聲響起時,蕭硯的身體明顯繃緊了。


    樂霆悄悄觀察著他的反應,見他指節微微泛白,不由得放慢了動作。


    “沒事,很安全的。”他輕聲安撫,“您要是覺得害怕,就抓著扶手。”


    蕭硯沒說話,卻還是下意識抓緊了扶手。


    樂霆看著他這副要強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汽車緩緩駛上公路,夜風從半開的車窗灌進來,吹動蕭硯的發絲。


    他正襟危坐,目光不斷在儀表盤和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色間遊移。


    駕駛座上的樂霆看起來輕鬆自如。


    他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古銅色的手臂肌肉線條分明,另一隻手隨意地搭在換擋杆上,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獨特的野性魅力。


    工裝褲上沾著些許泥土,破舊的t恤被汗水浸濕,勾勒出結實的背部輪廓。


    即便渾身狼狽,他臉上依然掛著那抹招牌似的痞笑,讓人莫名安心。


    “蕭爺,您餓不餓?咱們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樂霆一邊開車一邊問道,聲音低沉中帶著幾分磁性。


    蕭硯垂眸沒說話,這一切對他來說都太陌生了。


    路邊高聳的霓虹燈牌,唿嘯而過的其他車輛,還有遠處林立的高樓,無一不在提醒他這是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耳邊是引擎低沉的轟鳴,車內彌漫著一股混合了機油、塵土和淡淡煙草的氣息,這些都讓他感到些許不適。


    一輛大貨車從旁邊超車而過,車身帶起的氣流讓普桑劇烈晃動。


    蕭硯下意識地抓緊扶手,身體微微前傾。


    “沒事沒事。”樂霆趕緊穩住方向盤,那雙布滿繭子的大手動作意外地輕柔,“這路上大車多,一會兒就好了。”


    他偷偷瞄了眼蕭硯的側臉。


    月光透過車窗灑在那張清冷的臉上,勾勒出完美的輪廓。


    此刻的蕭硯少了幾分在墓中時的淩厲,反而多了幾分迷茫和無措,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


    樂霆暗自歎了口氣。


    這位爺一看就是從小養尊處優,即便是在那種邪門的古墓裏都能保持一身清貴。


    而自己,粗手粗腳的,也不知道該怎麽照顧他。


    “要不......”樂霆猶豫了一下,嗓音不自覺地放柔,“咱們先去旅店?您先洗個澡換身衣服,我去給您買些日用品,咱找個幹淨點的。”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蕭硯的表情,生怕對方嫌棄。那張總是掛著痞笑的臉上難得露出幾分緊張:“您要是不習慣,明天我就幫您找大酒店,豪華的。”


    蕭硯終於轉過頭來,“嗯”了一聲。


    樂霆開心了,踩下油門:\"“得嘞!保證讓您住得舒服。”


    汽車駛向市區,這是個偏僻的小縣城,晚上十點過後街上行人寥寥。


    “前麵就到了。”樂霆放慢車速,指著一家亮著燈的小旅店,“王叔家的店,雖然不是什麽高檔地方,但床單被褥都很幹淨。”


    這是他經常住的地方,這邊附近墓不少,每次下墓迴來太晚,都會在這兒將就一宿。


    這種偏僻的小城,本地人都互相認識,住店從來不用查身份證。


    “這老板啊,是我師父的故交。”樂霆一邊停車一邊解釋,“當年我師父還在的時候,經常在這兒歇腳。這些年我也跟著王叔學了不少東西。”


    蕭硯點頭,解開安全帶下了車,他現在這身打扮在小縣城的街頭顯得格外紮眼,好在這個點兒也沒什麽人注意。


    樂霆趕緊跟上去,生怕這位爺走丟了。


    蕭硯卻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旅店門口的自動門上,眉頭微皺。


    “這門......”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沒事,這是感應門。”樂霆伸手拉住他的手,“您跟著我就行。”


    蕭硯本想甩開他的手,卻在看到那雙布滿繭子的大手時遲疑了。


    雖然粗糙,可這雙手剛才在墓裏救過他。


    店裏亮著昏黃的燈光,老板王叔正坐在櫃台後打盹。


    聽見開門聲,他抬起頭來,看見是樂霆,頓時笑了:“這不是小樂嗎?又出去忙活了?\"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了樂霆身後的蕭硯。那一身古裝打扮讓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迴過神來。在這行混的,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沒見過。


    “王叔,開間房。”樂霆笑著打招唿,“對了,熱水器修好了嗎?”


    “修好了修好了。”王叔站起身,從牆上取下鑰匙,“還是老地方?二樓拐角那間?”


    蕭硯站在一旁,目光從天花板上的日光燈掃到櫃台上的收音機電腦。


    這些設施對他來說都很陌生。


    “那您先歇著。”樂霆接過鑰匙,“王叔,我出去買點東西,您幫我照看著點。”


    王叔點點頭,又看了蕭硯一眼:“這位兄弟是......”


    “朋友。”樂霆趕緊打斷他的話,“剛從外地來的。”


    房間在二樓盡頭,雖然簡陋但收拾得幹淨整潔。


    蕭硯站在門口,看著屋裏的雙人床和電視機,眉頭又皺了起來。


    “您先歇著,我去買些日用品。”樂霆摸出手機,“要不要讓王叔給您送點吃的上來?”


    蕭硯搖搖頭:“不必麻煩。”


    “那我去去就迴。”樂霆看他站在窗邊的背影,心裏有些不放心,“您要是不會用什麽,就按床頭的鈴,王叔會上來幫您。”


    蕭硯看了看他,隨後轉身,看向窗外。


    樂霆站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帶上門。


    他得抓緊時間,24小時便利店就在拐角,買完東西還得去找套衣服。


    這位爺穿著這一身在小縣城裏太紮眼了。


    拐角的便利店透出明亮的燈光,玻璃門上貼著各種花花綠綠的廣告海報。


    店員正百無聊賴地趴在櫃台上玩手機,見他推門進來,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歡迎光臨。”


    樂霆直奔日用品區,一邊在貨架間穿梭,一邊在心裏盤算著要買些什麽。


    牙刷牙膏肯定是要的,洗漱用品也得配齊,還得再來幾套換洗衣物。


    他站在貨架前,手裏拿著兩支牙刷比來比去。一支是最普通的款式,塑料柄,刷毛適中;另一支看起來高檔些,包裝上寫著“軟毛護齦”,價格倒是貴了不少。


    “那位爺看著養尊處優的,用慣了好東西。”他嘀咕著,最終還是選了貴的那支。


    洗發水和沐浴露也是同樣的情況。


    他對著琳琅滿目的貨架發愁,索性每樣都挑了最貴的,最後還貼心的買了點頭繩。


    “您這是給女朋友買東西?”收銀員掃碼的時候忍不住問道。


    樂霆愣了一下,隨即笑著搖頭:“朋友。”


    付完賬,他又急匆匆趕往不遠處的成衣店。


    這家店是他熟識的,一樓是賣衣服的,二樓就是老板娘住的地方,樂霆以前幫她打跑過家暴的前夫,兩人也算熟絡。


    “老板娘,有合適的成衣不?”他推門進去,敲門沒一會兒,老板娘就下來了。


    “喲,這不是小樂嗎?”老板娘笑眯眯地迎過來,“這會兒找衣服?”


    “嗯,給朋友買。”樂霆四下打量著店裏的衣服,“要那種...那種有氣質點的。”


    老板娘眼睛一亮:“男的女的?多大年紀?什麽身量?”


    “男的。”樂霆想了想,比劃道,“跟我差不多高,不過瘦一些。氣質嘛...特別好,就是那種一看就不一般的。”


    “哦~”老板娘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聲調,“我懂了,你等著。”


    她轉身去裏屋翻找,一會兒就抱出一堆衣服來:“這幾件都是今年新款,料子好,款式也大方。你看看?”


    樂霆一件件拿起來看。


    “這件襯衫配這條褲子,再來件外套。”老板娘搭配著,“保管讓你那位朋友穿出氣質來。”


    樂霆連連點頭:“就這些了。對了,再來幾件便裝。”


    等他拎著大包小包往迴走時,已經快到十一點了。


    街上幾乎沒什麽行人,偶爾有幾輛車唿嘯而過。


    他加快腳步,生怕蕭硯等急了。


    那位爺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對這個時代的一切都很陌生,說不定現在正在房間裏不知所措。


    路過一家還開著的麵館時,他又停下腳步。


    “老板,打包一份牛肉麵!”他衝著店裏喊道,“加肉!”


    蕭爺應該還沒吃東西,這麽晚了估計也餓了。


    雖然不知道是個什麽存在,但在墓裏待了那麽多年.......


    樂霆搖搖頭,讓自己別再亂想了。


    等他拎著大包小包迴到旅店時,已經過了十一點。


    王叔還在櫃台後麵打盹,聽見動靜抬頭看了他一眼,又閉上眼繼續打盹。


    樂霆輕手輕腳地上樓,生怕弄出太大動靜。


    站在房門前,他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敲門。


    萬一蕭爺已經休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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