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啟明西裝筆挺很有派頭,金發碧眼的帕蒂小鳥依人挽著他。這一黃一白非常搶眼,老遠我就看見。


    帕蒂送來一束鮮花,用中文說:”旅行團到啦,誰是團長?”多多舉手:”我是團長!”帕蒂笑道:”小團長,不要走不見啦,上海大大的。”多多問:”有雅加達大嗎?”


    李啟明不屑地說:”雅加達算什麽?有上海一半不錯了。”一副十足高傲上海人口吻。誰叫這裏是中國最大的城市呢?在他們看來,除了上海本地人算城裏人,其餘的全是鄉下人,我記得他們把外地人叫”巴子”,也不知是褒是貶。


    艷艷的外公在上海是個小商人,嶽母十兒歲下鄉,大舅是從上海出國的。所以他們的老家,說是上海更準確,雖然艷艷的外婆被下放到離上海有一百多公裏的小鎮,可那裏應該是艷艷的老家。艷艷從小生活在鎮上,直到讀大學才來上海。不過,上海話講得還可以,這是李啟明的評價。


    一行人坐上李啟明租來的麵包車,沿途欣賞日新月異的大上海,離開上海四十兒年的大舅,感慨萬分,舅母和四個小孩沒來過,看得目不暇接。


    艷艷問我說:”你熟不熟上海呀?也是劉姥姥進大觀園吧!”我說:”我是巴子,隻記得西藏路上有個大公廁,人山人海生意興隆。我當年的雄心壯誌,就0097


    是來上海開一間廁所。”車上人大笑。


    艷艷啐道:”噁心。”我說:”這你不懂,我們導遊有行規,無論去哪兒,都要找到最便宜的住,最便宜的吃,最方便的方便場所。”她打了我一下,”真是個巴子。”


    李啟明說:”文哥,現在上海鈔票蠻好賺的,我們公司是不是來上海開展一點業務?”我說:”我們能在那邊玩得轉,已經阿彌陀佛了。上海人生地不熟,我認識的那些上海人,十個有十一個是騙子,我自己曾經給騙到提籃橋做了十兒天的客,想起來還有氣。”


    艷艷說:”這車上大多數是上海人啊!你自己幹壞事倒把上海人罵全了。”


    ”提籃橋是什麽地方?好好聽的耶!”珊珊好奇。艷艷冷笑道:”是嗎?那是監獄,你覺得好聽也去做做客,看看你姐夫的故居。”珊珊伸出舌頭。


    大舅問:”提籃橋還是監獄?你外公被關在那裏一年呢!”多多說:”原來爺爺不是好人,姐夫,你也不是好人。”大家又笑。


    來前,艷艷交待李啟明在淮海路上訂酒店,她才不管花多少錢,隻要方便上街,想到她前兩天罵我為富不仁,我隻有搖頭。


    李啟明特意為我們要了一間帶客廳的套房,艷艷像在家一樣,給各人分配房間。我跟李啟明和帕蒂吹牛:”啟明,我大老遠來上海,不請我去你家坐坐嗎?”我知道上海人不喜請人做客。果然,他一臉為難。帕蒂說:”不要提他的家,鴿子的籠,十兒個人住,有三層的床,我好崇敬他家人呢!”崇敬這詞用得真妙,我猜她是想說佩服。


    ”沒這麽誇張吧!”我摸摸李啟明的西裝,”衣服都是阿馬尼,這一年,我好像也沒讓你少賺,原來你這傢夥是個不孝之子。”他說:”哪有她講的那麽小,六十兒平方呢!花了我兒十萬,特意給我爸媽買的,哪曉得我兩個哥全擠進去,搞得我爸媽住陽台,真氣人,知道這樣我不買還好。”


    從外邊進來的艷艷問道:”那你們二位住哪兒?”帕蒂說:”前兩天住小酒店,我們昨晚剛搬到隔壁。”李啟明低下頭,這裏是四星級酒店,和我住可以公司報銷,他自然要搬。


    ”糟了!”艷艷驚叫,”剛才我看見有兩人進隔壁去,不會是賊吧?”阿勝要去看,帕蒂說:”沒事、沒事,啟明家的人白天來洗熱水澡。”各人啞口無言0098


    艷艷說:”這有什麽?上海老房多,衛生設施少,現在比以前強多了。文革,你這人最壞,明知道人家啟明為難,還拿人家開心。啟明幫你這麽多,連管家司機都做過,你該請他全家吃飯才對。”真會充好人,轉眼間,又成落落大方的女強人了。


    雖是剛到,沒人喊累。稍事休息,穿過人民廣場走到南京路,又從南京路到外灘。珊珊一到外灘興奮不已,”這裏電視上最多了耶!我要在這裏拍專輯。”大舅和舅母也照了兒張合影,我和他們拍了全家福。大舅說:”我出去的時候才七歲,能記住的隻有這個地方,比以前大多了。”他們一家人,對外灘流連忘返。聽上海人講,在外灘留影的,隻有巴子和華轎、鬼佬。果然,好兒個人過來問大舅換外幣,隻有他比較像華轎吧。0099


    艷艷指著對岸說:”這邊是舊上海,那邊是新上海,我們到那邊去好不好?”多多說:”那個高高的能上去嗎?姐夫,我要上去玩。”他手指電視塔。艷艷說:”對!幹脆我們就在東方明珠吃飯。啟明,把你家人一塊叫來!”


    李啟明望我,我笑道:”看我幹嗎?你不會把全上海人都叫來吧?”


    進入電視塔,我悄悄問艷艷:”要不要叫一聲我嶽父大人?”她反問道:”叫他來打架呀?”


    藉口方便沒和他們上塔頂,我一個人坐在餐廳裏跟大兒子通電話。他已經忘記在機場見過我,嘰嘰喳喳地胡說八道,十句有八句聽不懂,唯獨那句說得最多的”爸爸壞”最清晰,一定是他老娘教的。


    ”和你說件事。”劉衛紅說。”我把彩霞帶迴來了,可是,她老子把我告上法院,威脅我說,過完年要把她帶走。你說咋辦?”我哪裏知道怎麽辦,半天才想起她女兒的名字叫彩霞。那個可憐的小女孩,冬天裏穿一雙露腳趾的鞋走路,我看錄像認識的。總讓我想起賣火柴的小女孩,跟她的女兒對不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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