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思緒半天沒有迴過神兒來。她的自尊與自信受了格外的打擊。這是怎麽迴子事?難道這個樣子就算完了?他這個態度表明的是什麽?


    可是她能說不走嗎?她能說主動要求留下來過夜嗎?那樣她成什麽了?


    男人卻根本不顧女人情緒的空頓,不由分說,起身離開她去衣櫥裏取外衣。男人的這一動作果斷,堅決,不容置疑,不容商量,仿佛在用他的形體語言在提示她:他並無意於接納她。他已經玩夠了,不想再繼續玩下去。他對她已經夠負責的了,耐心陪了她一個晚上,且還讓她囫圇的樣子,井沒有說對她始亂終棄或者多做別的什麽。


    女人看著眼前的一切,巨大的失落和自尊,讓她的胸脯急連起伏著,麵部表情劇烈扭曲,半句話竟也說不出來。但也就是那麽簡單的一剎那,她就立刻止住痙孿著的眼底肌肉,突然變得滿臉盈笑,用手指撩了撩額前的長發,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極其大度極其平靜他說:「好吧,我先來幫你收拾一下碗筷!」說話的語調,就仿佛她已是情場老手,對於這樣的逢場作戲已經司空見慣,仿佛她真的純粹是為給他過這個生日,為他做一頓生日晚餐而來,並且她還要做得善始善終。


    不等男人阻攔,女人便大幅度地行動起來。她的動作幅度很大,有些不正常的難以自抑的誇張,大聲間這個東西該放哪兒用下個碟子該放哪兒。她手腳麻利地將所有的東西鬱歸攏好。然後又進衛生問補了補臉上被接吻弄亂的晚妝。接著她表情平靜地出來,順手拎起廚房地上的垃圾袋,對著廚房門口那個看得有些發怔的男人平靜他說,「走吧,」


    樹葉在夜風中嘩嘩響著,冷露提醒給人以無法遮掩的幽涼。枝子不由在風裏打了一個寒戰。男人討好地上來,又殷勤地摟了摟她的肩膀,枝子不說話,任他殷勤著,渾身木木的,一點感覺都沒有。進了車裏,男人和她並排坐在後座上,車子一開動,他便無限溫存地伸過手,將她摟靠在他的臂膊中。枝子不拒絕,也不迴應,仍舊是麻木的,任他這樣毫無意義地摟著。此時她才覺得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


    車子悄無聲息地在暗夜裏滑行,滑得輕飄而又滯重,偶爾能見前麵的車尾燈劃出幾抹窒息人的暗紅。夜是幹燥的。夜根本就沒有潮聲。她想。到了小區的樓門口,女人下車,男人也跟下來,假意跟她擁抱握別,握別完了,男人又返身低頭鑽進計程車,跟著車子往來時的路上走。女人目送著載著他的紅色皇冠在夜幕中一點一點遠去,畢竟,他還不是個壞人,她這樣想,她願意盡量往好的方麵想。畢竟他還是有責任感的。哪怕這責任感隻是在他最後護送她迴家的這短短的一程。短短一程中的嗬護和溫暖,也足夠她憑弔一生。


    夜風猛勁地從樓門口吹了過來。女人的頭發又亂了,幾絲長發貼到臉上來,遮住了她的雙眼。她抬手將發梢掠向腦後,無意間手指觸到了臉上潮乎乎的東西。她轉迴身,扭亮了樓道裏的廊燈,準備快速上樓。剛一抬腳,一大包東西碰著了她的腿。她低頭一看,原來是廚房裏的那一袋垃圾。直到現在她還把它緊緊地提在手裏。


    眼淚,這時才順著她的腮幫,無比洶湧地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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