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的景象,像極了六十年前的那一天。


    “吞天口喲,難吞天。易食人喲,易食人。活人入內,成塚墳,塚墳無歸,君尚可,不若君歸,早還途。”


    陰川境內,曾有這般的歌謠。


    ...


    連天的血戰,讓雙方於此陷入了僵持。


    思德托爾一方,其妻族死傷殆盡,一家二十餘口,如今所剩,不過寥寥兩三人已。


    思德托爾的親弟為護嫂嫂,身中五十餘刀,血肉成泥,死相慘...


    不,他甚至連個死相都沒留下,哪裏又看得出慘不慘呢。


    更遑論其他人了。


    但好在思德托爾·黑斬並無大恙,作為被追殺方的大將,思德托爾的身心猶在全盛。


    而追殺一方,成行十三人,除開一人未至,此刻尚有戰力的也不過兩人了。


    吞天口外,思德托爾立於反峰峰頂,冷眼的看著他的又一位親長陷入死地。


    是他無情?還是他們無情?


    嗬,說不清了。


    經過了奪國之戰的洗禮,活下來的大夏修行者們當真已精通了戰鬥,他們的實際戰力要遠比他們的修為高上太多。


    所以思德托爾在等,也必須要等,等那名他唯一沒有把握戰勝的人,被他得家人磨出破綻。


    思德托爾的心在流血,但他沒有流淚,因為那群人不會有眼淚。


    如果想讓後麵的人活著,那就要有更多的人死在前麵。


    這個道理,兩邊都懂。


    思德托爾迴頭看了眼身後,勉強的擠出了一個他自認為還算是溫柔的笑容。


    三個人。


    分別是他的妻子,小姨子和襟弟,兩個孕婦,一個半殘,都是沒什麽戰力的重點保護對象。


    思德托爾沉聲吩咐,他的話語間早沒了任何的口音,活像是個地地道道的夏人。


    “一會兒我動手後,你們就照計劃路線撤離,翻過小蝰山脈至雲州境內,一路北上去往江渡,那裏有一支西法來的海商船隊,目前尚能自由出入夏國。”


    “無須等我,與他們一同迴去即可。”


    “到了入境口,直接向海關出示‘黑斬’的族徽即可,自然會有人來接你們,等進了家裏的莊園,那時才算是安全了。”


    “萬一到不了渡江,又或者船隊無法駛離,你們就折返迴小蝰山,選一旮角山窟暫行躲藏,切記莫起煙火,莫留痕跡。”


    “我能找到你們的。”


    思德托爾的妻子微微一笑,道:“好啦,我們知道啦,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


    最後,思德托爾又拍了拍他襟弟的肩膀,一如他當時被托付一樣。


    “交給你了。”


    拄著兩根拐杖的男人用力地點了點頭。


    而伴隨著最後一股熟悉的氣息消失,思德托爾終於等到了那道如同山嶽般的靈體所出現裂痕的時刻。


    就是現在。


    是做了結的時候了。


    再沒有任何的猶豫,思德托爾翻身躍入吞天口中。


    但見思德托爾周身黑色靈力環繞,十指淩空虛握間,一柄近乎實質的黑色大刃已於其身前成形。


    二十年玄修,一朝展露。


    思德托爾·黑斬這一擊,務求必殺。


    黑色焰刃破風而至,掐準灰袍領頭人靈力生息的空當,徑直斬向他的首級。


    思德托爾出手的時機把握的恰到好處,那灰袍領頭人縱有防備,可仍舊護之不及,少了靈力修能的加持,煉氣者的身軀與凡人也比之無異。


    “嗤。”


    “哢。”


    血肉割裂,筋骨兩分,就像是割草一樣簡單,黑斬沒有受到任何的阻礙。


    灰袍領頭人擋在頸前的右臂被瞬間斬斷,再有半分,他的腦袋便也該搬家了,可當下,灰袍居然笑了,如釋重負的笑了。


    慢慢的,灰袍的笑聲愈發的放肆,直到這滿是屍骨橫陳的吞天口中都迴蕩起了他的大笑,他依舊停不下來。


    而在這期間,黑斬也十分“配合”的停了下來。


    思德托爾臉色陰沉的,比他刀下的灰袍更像是個死人。


    造化便是這般弄人麽?


    ...


    步鐵石,到了。


    就在思德托爾縱身一躍跳入吞天口的瞬間,那離隊已久的一人,終於尋到了這方戰場。


    現在,步鐵石就站在思德托爾方才觀戰的峰口,就站在思德托爾一直寸步不離守護的家人麵前,而思德托爾,卻已置身在那吞天口中了。


    哈,哈哈...


    這地方,是真下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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