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這一切都是真的,你也沒有理由疏遠他。”


    林若誠斷然地:“劉沉一倒台,可以馬上拍屁股走人,還當他的正廳級,我怎麽辦,生意還做不做?”


    “你過去可是……家裏的常客。”沈娜差點就把“我們”給說了出來。


    “做生意,辦企業,本來就不是玩清高的事。”


    “所以,看劉沉走下坡路了,急急忙忙又去打白書記的主意,你倒……”


    “沈娜,你這該不是在拷問商人的靈魂吧?”


    “你也可以不迴答。”


    “不,我說過,我願意在你麵前變得更透明。”林若誠想了一下說:“借勢,就像船上的帆,順風扯起,風逆則收,談不上道德的問題。如果,一個人揚言他不管風向,都堅持帆永遠張起,那大家會怎麽說?趨利避害、因勢利導,本來就是人的本性。但有一點,借劉沉的風,我從沒有做過任何違規的事,沒有去獲取過任何額外的利益和照顧,至多是讓本該順的事辦順,本不該有的麻煩沒有。至於丁濤,第一層看中的是他的技術,第二層看中的是他的經營頭腦,第三層才是他的背景。我把這看成是意外收穫,是加重了的籌碼。”


    沈娜有一剎那間的迷惘,在課堂上向學生傳輸的做人原則,是不是與現實生活脫了節呢?


    “依你看,更適合劉沉的事業在哪裏?”


    林若誠顯然早想過這個問題:“下海辦企業。劉沉對政治形勢的判斷,政策細微處的把握,市場走向的認定,都有高人一籌的地方,所以這些年才有臨河招商引資項目,進一個,成一個,旺一個。可以說,沈書記在臨河得的是國有經濟,而劉沉得的則是私營經濟。


    敲門聲。林若誠忙把地圖折起放好。寧遠飄然而入。


    沈娜打過招唿:“你們說吧,我該迴去給學生批改作業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為何而來?”林若誠單刀直入。


    “為利而來。或者說,是為朋友而來。”寧遠神定氣閑,聲色不露。


    “給我介紹生意,或者有什麽好點子讓我賺錢?反正跑風露氣的事,你是不會幹的。”


    “要真是這樣的人,你林總也未必肯交。你知道唐西平趙季胡海那些人在做什麽嗎?”


    林若誠故意漠然地:“他們做什麽,和我有什麽相幹,各賺各的錢,井水不犯河水,他們不會是也開日化廠了吧?”


    寧遠臉色一變,人隨之站了起來:“行,告辭了。”


    林若誠臉一紅,忙起身攔住:“你急什麽?”


    寧遠:“我不急也不想和誰兜圈玩。”


    林若誠斂起神色:“那好,我問你,你來找我,白書記知道嗎?”


    寧遠以問作答:“你說呢?”


    林若誠知道寧遠隻能這樣迴答,否則,秘書當的也就不稱職了。他把手一伸,兩人又坐了下來。


    “你知道,做人做事如同長樹,是要有根的。我的根是紮在私營企業這塊地裏的,如果,我做了出格的事,說了出格的話,就會遭人忌恨,就會被孤立,這就得不償失。再說,還有個唇亡則齒寒的典故在那裏擺著。”


    21溫柔一刀(8)


    寧遠盯著林若誠:“要是這樣,我勸林總和唐西平趙季胡海他們一起,把瑞雪公司從臨河遷走?”


    林若誠有意要摸寧遠的底牌。


    “現在各地都在打招商引資的經濟牌,真去哪裏,誰都會拍手歡迎的。”


    “看來,我這個朋友沒有交錯人,的確是夠高智商的。我來就是這個意思,想勸你不能對形勢麻木。”寧遠拉開包,從裏麵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林若誠:“這是我的老師,後來改行從政,現在是浦東分管招商引資的副區長,你如果想到上海,我現在就可以和他聯繫,隻要是在政策許可的範圍內,他絕對會最大限度給予照顧的。”


    林若誠把名片還給寧遠:“我在臨河有朋友、有基礎,這裏勞動力也便宜,他們鬧是他們的,瑞雪公司為什麽要跟著趟渾水?”


    寧遠:“你那都是過去的老皇曆,現在的情況和過去不一樣了。”


    林若誠身子朝後一靠:“嗬,我倒要聽聽,這情況有什麽不一樣?”


    寧遠侃侃而談:“打開二十四史,貧富懸殊為富不仁,從來都是激化社會矛盾的焦點。‘5·22事件’發生後,臨河上下,人神共憤,如果不是市委市政府及時做工作,早就釀成新的事件也未可知,這一點,你老兄不會看不出來吧?當下,百姓不是改革開放前的百姓,是網絡時代的百姓,疏導可以,蒙蔽和糊弄絕對過不去,如果沒有水落石出,沒有公公正正的結果,所有的情緒遲早會像火山一樣噴發。臨河的企業,環保意識有多強,你比我心裏要清楚得多。白書記要發展,也要穩定,這中間的處境有多難?中央調查組還沒有撤走,他熊燦就敢明目張膽地向臨河直接排放汙水,這樣的人,不抓行不行?”


    林若誠:“熊燦被抓,是因為和工人有矛盾,拖欠工資吧?”


    寧遠冷笑:“不,激化工人的矛盾,也是有人和熊燦串通好的一步棋:一是想借下崗工人做文章,使‘5·22事件’的徹查不了了之;二是使熊燦好藉此把瀆職失職經營不善的責任推卸出去,一石二鳥,算盤撥得真是夠精了,隻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把憤怒之火會燃得如此之快、如此迅猛,一下子把他給卷了進去,可謂人算不如天算!唐西平趙季胡海他們以替企業家說話為幌子,集體向市委施壓,隻能是欲蓋彌彰,說明‘5·22事件’背後有罪惡的勾當。還有,中央調查組的錢組長是你的同窗好友,什麽脾氣你比我更清楚,讓他無功而返,不如撤了他的職更好受一些。如此一來,如果唐西平趙季胡海他們瞞天過海,僥幸得逞,臨河私營企業將會被老百姓仇視的目光所包圍、所淹沒,而‘5·22事件’排汙直接曝在明處的隻有瑞雪公司一家,隻怕類似你的汽車被砸的事警察管都管不過來,連安全感都沒有,何談發展?如果我來當臨河市委書記,兩害相較取其輕,反正剛剛到位,即使經濟有點滑坡,責任也記不到自己頭上,隻怕還要為將來可持續發展埋下好的伏筆呢,為何不雷厲風行地按照中央調查組的要求,鐵起手腕,一個一個過濾,一個一個嚴懲,打他個雞飛狗跳,最後,落上一個愛民親民的清官形象,不比擠在夾縫裏兩頭受氣強上百倍?還隻怕是一通百通了呢。隻是這樣一來,長鞭淩空橫掃而過,勢必難以周全,鞭梢擦著林兄,輕重都是痛。所以,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做為知友,我都奉勸你早做搬遷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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