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六日淩晨零時左右,按照事先的約定,又兵衛帶領二千八百人馬出發,黎明時分到達了藤井寺,但不知為何幸村、勝永的軍隊沒有來。其實因為這天早晨霧非常濃,不知道天色已明,因此幸村和勝永都遲到了。見出戰時機已遲,右兵衛便繼續前進,占領了途中的一座小山丘。


    東軍見此情景,派了水野隊、鬆倉隊、堀隊、伊達隊進攻。又兵衛三方受敵,知道無法取勝,便捨身率軍衝下山來。又兵衛自己一馬當先,但被槍彈射中胸膛,家臣打算背負他下山,但他的身軀頗過沉重,按照又兵衛的命令,家臣砍下了他的頭,秘密地埋在了田中。


    毛利勝永率領三千兵馬在夜明時分出了天王寺,來到藤井寺,聞得了後藤的死訊,便收容了敗兵打道迴府了。但真田幸村還不知道這一切,磨磨蹭蹭地過了十一時才趕到。


    聽聞真田隊的到來,伊達隊意識到勁敵的出現,如雪崩般湧攻而來。伊達的戰法是七千挺槍一齊射擊,對敵人動搖的陣腳處採用騎兵進行突擊,使其潰散的粗野戰術。


    幸村隊中死傷頗多,然而他命令士兵臥倒,一步不得後退。幸村的隊士,無論旗幟還是盔甲都是一片紅,被稱為真田的赤隊。在伊達的猛攻麵前,赤隊象山一樣紋絲不動,這真是武田信玄以來的甲州流戰法哪!


    槍聲尤迴蕩在耳,煙霧剛剛散去之際,幸村當機立斷地命令道:“進攻!”一聲令下,士卒們紛紛站起,向片倉小十郎等伊達的先鋒軍衝去,將其擊退了七八町的距離。伊達的戰術看來對幸村的赤隊也沒起到多大的作用。


    不分勝負的戰後,幸村麾兵迴到了毛利勝永的陣地,他拉著勝永的手流著淚道:“今日你我和後藤又兵衛約定了放手一戰,結果因我的遲遲而來導致又兵衛戰死,真是遺憾萬分的事哪!”


    午後二時左右,城中送出了撤退的命令,幸村作為殿軍進行撤退,東軍因為對其忌憚而沒有追擊。緊接著在道明寺口發生了激戰。


    這一日,在道明寺北二裏的八尾、若江附近也發生了戰鬥,大阪方的主將是木村重成、長曾我部盛親,但抵擋不住藤堂隊和井伊隊的優勢,數量上處於下風的大阪方終於敗北。


    一個叫安藤的井伊家武士在走過荒原的時候,見到一個年輕的負傷武士獨自撲倒在地上,那年輕武士也見到他,問道:“你是敵人還是我方的人?”


    “我乃井伊家武士,今年十七歲,一決勝負吧!”


    “有意思,我也不報名了,你取走我的首級領賞去吧!”對方伸長了脖子。


    “武士道可不允許不經勝負就取首級,快快拿起槍來,將命運交給老天來決定吧!”


    “那好吧!”對方拿起長槍來,戰了兩三個迴合,把槍就地一扔,“武士道也就到此為止了,快動手吧。”


    安藤沒有辦法,隻得依言取了對方的首級。這個年輕武將就是木村重成。


    據說家康在首實檢之時,對這個年輕人惜嘆不已。


    七日夜明,從大阪城向外望去,東西四五裏之間,東軍無數人馬,隱藏在淡霧之中。那以為是森林的,其實是敵軍的旗幟在風中飄舞;而那以為是村莊的,其實是眾多敵兵的陣營。真田幸村將最後的決戰地選在了天王寺附近,從城內全軍出動撲向東軍,另外分一隊繞著圈從家康的本陣背後攻擊。


    東西兩軍殊死拚鬥,東軍的先鋒本多忠朝和小笠原秀政父子戰死,真田隊則與越前隊交鋒。見到這一日已是大阪攻落前的最後一天,東軍的將士們為奪得功名拚死前進,連家康本陣也人去營空了,旗奉行什麽的也全沒了。隻有槍奉行大久保彥左衛門保住了大旗,這後來成為了他自誇的話題。就這樣本營薄弱的家康旗本,被真田幸村的隊伍襲入,連這些三河武士都後退了三裏之多,家康也在旗本的保護下逃了迴去。在真田的戰法麵前,恐怕任敵人都要翹起大拇指來讚美的吧!幸村本人則在之後的亂軍之中,轟轟烈烈地戰死了。


    這時,大阪城燃燒了起來,這越發激勵了東軍的士氣,士兵們以手攀石,越過石壕攻入城內。城兵將秀吉的馬印都扔在地上四散而逃。將之拾起的東軍將士們驚唿:“連唐(中國)都為之聳容的馬印就這樣一扔了事,大阪軍數萬人馬中真是連一個勇士都沒有啊!”大阪的敗勢由此可見一斑。


    最後,秀賴母子、大野治長、毛利勝永等人在大阪城中自殺,伴隨著這座巨城同歸於盡了。


    那以後


    使家康一直擔心不下的大阪城,就這樣毀滅了。在這世上,已沒有任何事值得他擔心了。


    家康聽聞了秀賴的死訊,立刻沿著京街道,進了二條城,終於安心下來。那一夜,他睡得十分安穩,就象要安穩他的心那樣,從黃昏開始,雨也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這之後,他一邊享受著狩獵的樂趣,一邊迴到了駿府城。家康最大的愛好,就是狩獵了,那不僅僅是遊玩,而是在山野間所做的身體運動,家康一直活到七十五歲,恐怕就是託了這個福吧。而且在鄉下四處奔走,自然可以了解百姓的生活、田地裏的作物等情況。一直待在城裏的話,是無法明白這些的吧。家康擁有著令家臣們吃驚的有關稻子和麥子的知識。


    於此相反的是,北條氏政曾有這樣的事:氏政出城走在鄉間的路上,正值收麥時節。氏政因為腹中飢餓,對家臣道:“用那麥子給我做成麥飯糰子給我吃。”他連麥子必須脫殼以後才能吃的道理也不明白。那時鄰國的武田信玄聽聞了這件事,心裏一定認為這是個傻瓜吧!過去的武將不僅僅要善於打仗,不深入了解百姓的疾苦,沒有治理民眾的經驗,是不能成為名將的。


    譬如武田信玄,在戰爭方麵堪稱無雙,在民政方麵也是功績累累。他挖建河堤,防治洪水,引水入田,至今山梨縣地方還保留著“信玄堤”。而且信玄在畢生之年,走遍了他占領的所有土地。


    家康既尊敬賴朝,又尊敬信玄,這兩人是家康作為武人的老師。


    家康迴到駿府後,一直到死都沒有離開過那裏,駿府是原先今川義元的根據地,對家康來說是一片充滿了長年人質生活迴憶的土地。現在,已成為了天下統治者的家康心中,一定有著無窮的感慨吧!


    然而家康並沒有過上安樂的隱居生活,雖然秀忠繼承了將軍一職,但政治上的許多事還是必須得到家康的決裁,所以一些要事時常不得不在江戶和駿府兩地往複。家康在秀忠身邊設了本多正信為老中的主席,而在自己的身邊,將正信的兒子正純提拔做了秘書。


    正信與家康心意相通,談話又極得要領,戰爭時期是他的參謀長,平時則是他的政治顧問。因為將秀忠作為將軍設在了江戶,而本多原本就是三河譜代的家臣,因此讓正信作為輔佐者跟他一起去了。現在,正信擔任老中一職,若用現在的製度打比方,老中就是內閣的大臣,老中筆頭即大老就相當於內閣總理大臣,大老這一製度就是這樣從家康時代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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