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自那以後,北京城裏再也沒人去過山村了。


    他們趕了夜路,上午十一點鍾進的村。一共是四個人,領頭的是個模樣俊俏、伶牙俐齒的厲害女人。


    他們帶著介紹信,要帶走王星敏。村人們嚇壞了,那個挺和氣、靈秀的女教師,竟是土匪在村裏設下的眼線!


    陳北疆說:“王星敏的哥哥是北京城著名的流氓頭子,目前就潛伏在這一帶。她的任務,是建立據點,準備讓城裏的流氓進山打遊擊。”


    生產隊長說:“弄錯哩,弄錯哩,天底下叫王星敏的多著哩,當土匪的王星敏不是她哩!”


    陳北疆說:“你是同黨。”


    村裏的年輕後生說:“就是哩,他花過人家的錢。”


    劉南征和田建國把隊長捆了起來,陳北疆用皮帶狠狠地揍了他一頓。村人們有的說下手太重了,把人往死裏打哩;多數人說,痛快!


    後來,他們又逼著隊長和王星敏成了親。


    王星敏帶著學生們上山采糙藥,算是搞勤工儉學,下午迴到村裏以後,立刻就發現了氣氛的異常,人們都在用一種很古怪的目光遠遠地打量著自己。


    迴到學校的那三間石頭房子時,她看見了陳北疆和劉南征,馬上就都明白了。


    兩個女人進了裏屋。王星敏問陳北疆:“你們到這裏來要幹什麽?”


    “沒有別的事,就是想你,看看你。”


    “什麽時候走?”


    “如果你答應了我的條件,我們明天一早兒就下山。”


    “什麽條件?”


    “放棄你自己,永遠跟隨我,不分離。”


    “像夫妻?”


    “也是姐妹。”


    “這是不正常的關係,我不可能答應這個條件。”王星敏看了陳北疆一眼,平靜地說,“另外,我已經準備在這裏結婚了。”


    “你就甘心嫁給一個目不識丁的農民?”


    “我的家庭沒有任何社會地位,所以,我也就沒有你那麽多的門第觀念。此外,身體的隱秘,男女的歡情,以及諸如感情和占有等等東西,像金錢和地位一樣,屬於身外之物,生不能帶來,死不會帶去。我需要的是一個不受幹擾的環境,幹一點我應該幹的事。”


    “我佩服你的超脫和明智。不過,這個環境你已經永遠地失去了。”陳北疆的神態也很從容、平靜,“從今天上午開始,村民們已經把你看成是一個女賊!”


    王星敏笑了,說:“謠言能徹底破壞一個人的社會環境,你很懂得這一點。但是,全國的農村很多,到處都需要合格的教師,而我就是一個合格的教師。所以,我不害怕你。”


    “你是個強者,我承認這一點。不過,占有強者,把她壓在身下,聽她的呻吟和哭泣,是最典型的性心理。正因為你的剛強,恐怕在你的一生中,永遠逃不脫被強姦的命運。”


    “你也自命是強者,甚至是統治者,你也有被強姦的思想準備?”王星敏反問道。


    “是的。在弱者的社會裏,強者永遠是好的洩慾工具。”


    “你,卑鄙。”


    “我,誠實。”陳北疆笑著說。


    傍晚,下了雪,不久又颳起了大風。狂風卷著碎雪在山穀中撞來撞去,發出尖厲的唿嘯聲,像狼嗥,更像少女的哭泣。


    陳北疆佇立在風雪中,她深深地陶醉在這粗獷的樂曲聲中了。嗥叫和哭泣組成的音符,強烈地敲擊著她的神經,使她很快地興奮起來,渾身震顫不已。


    她迴身看了一眼那間小屋,那扇亮著燈光的窗子裏,正在進行著一場簡單的手術,男人們用他們獨有的武器無情地切割著女人的傲慢和意誌。弱者用暴力占有了強者,這就是強姦?


    窗內那幅生動的圖畫和耳鼓中的樂符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股溫熱的電流,緩緩地流過身體的各個部位,使她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感。


    終於,陳北疆仰倒在雪地上。她淚流滿麵,遙望著黑黝黝的蒼穹,放聲呻吟著,任由在自己體內鬱積了十八年的欲望盡情地宣洩出來。


    高潮過後,陳北疆感到渾身無力,小腹下部一片冰涼。但是,在內心裏她暢快無比。


    天黑以後,二十三個學生娃子結伴來到學校,懇求叔叔阿姨們放了王老師。於是,當著這些孩子的麵,先是劉南征,後是生產隊長,強姦了王星敏。


    2


    深夜,一輛破舊的麵包車闖過風雪的阻截,費力地向山上急馳著。


    車內有四個人,周奉天、邊亞軍、順子和寶安。一年以前的今天,他們跟著王星敏上了太行山。當元旦來臨的時候,他們正在一個小山村裏圍著火爐包餃子,聽王星敏講牛頓和愛因斯坦。一年後的同一天,王星敏孤零零地一個人留在這大山裏了。


    進山去幹什麽呢?不知道。隻知道陳北疆在一天前已經進了山,隻知道那個妖女人一定會給王星敏帶來噩運。


    不知道進山去幹什麽,但是每個人都帶了刀,而且是長刀。


    周奉天麵色鐵灰,額角的青筋凸現出來,眼睛像兩隻三角形的星星,射出怕人的兇光。


    在他的腦子裏,早就不記得王星敏這個人了,他隻記得陳北疆,隻記得他們之間的誓言:絕不兩立、共存!


    為什麽要立下這麽重的誓言呢?他和陳北疆到底有什麽私怨?也都記不起來了。他隻是清楚地意識到,在他和陳北疆的身後,都有著一大群人,像兩座大山,推著他們走到一起。


    他們隻能拚死相鬥,誰也無法躲開誰。最後,他們都會被山碾壓得粉碎。


    邊亞軍微閉著眼睛,手裏緊握著一把長刀,他忽然想起了白臉。


    白臉玩過多少女人,他不知道,反正是很多的。邊亞軍知道白臉強姦過一個女同學,毀過小燕。老天爺如果不報應他,那真是瞎了眼。可是,如果報應落在了他的妹妹身上,難道就算蒼天有眼了嗎?


    自己呢?自作自受,肯定也有遭報應的那一天。所幸的是,我沒有妹妹。這也算是蒼天有眼吧!


    寶安雙手緊握著方向盤,兩隻陰沉沉的眼睛沒有表情地注視著車燈前的黑暗。


    他幾乎沒有和王星敏講過一句話,但是他喜歡她,敬重她,願意為她拚命。


    大串聯迴來以後,王星敏家門口不斷有小流氓滋擾。她上街,後麵就跟上一群半大小子,他們罵她是破鞋、圈子、女土匪。寶安為此在王家的門洞裏等了三天,當一夥兒小玩兒主在胡同裏衝著星敏家院子胡喊亂叫“哥哥、妹妹”時,他猛地沖了出來。喊叫得最開心、最使勁的那小子臉上挨了三刀。


    從此,王星敏家門前清靜得嚇人,沒人敢停留,沒人敢扔廢紙、吐痰,甚至沒人敢向院門溜一眼。


    但是從那以後,王星敏更不願和寶安說一句話了。


    車行一路,順子的眼淚一直沒有幹。他恨,恨柴禾妞。要不是為了她,自己能向陳北疆認熊,賣了星敏姐嗎?


    唉,怎麽能怪柴禾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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