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含著淚迴家,取來了行頭,再給對方的腦袋上刨一次,包括使完了他全部的絕活兒。三明爹半躺著,舒服得長長籲出一口氣:“賊娘養的好過呀。兄弟,我這一輩子抓泥捧土,腳吃了虧,手吃了虧,肚子也吃了虧啊。搭伴你,就是腦殼沒有吃虧。我這個腦殼,來世……還是你的。”


    何爹含著淚說:“你放心,放心。”


    光頭臉上帶著笑,慢慢合上了眼皮,像睡過去了。


    何爹再一次“張飛打鼓”:刀口在光亮亮的頭皮上一彈,彈出了一串花,由強漸弱,餘音裊裊,算是最後一道工序完成。他看見三明爹的眼皮輕輕跳了一下。


    那一定是人生最後的極樂。


    教堂的鍾聲


    阿成


    在新西伯利亞市,我住在火車站前的一家叫“星”的旅館裏。


    旅館裏各種設施還可以。除了仙女和獨角魔王之外,超市、酒吧、咖啡座、郵局還賣各種舊的紀念郵票,極便宜,應有盡有,還有一個具有相當規模的舞廳。


    晚上沒什麽事,我常在旅館的各個服務設施之間閑逛。


    外界,似乎自入冬以來一直在下著大雪看來雪還將下下去。大雪正統治著這座寒冷的城市,我忽然明白俄國人喜歡穿長筒皮靴的道理了。這樣的季節裏,俄國朋友們經常去附近的山區滑雪像在天空中滑翔的蒼鷹一樣,或者去森林打獵。可他們晚上幹什麽呢?難道就坐在壁爐前讀《克雷洛夫寓言》,或者講一些妖魔鬼怪的故事麽?


    於是,他們就到“星”旅館的舞廳來跳舞。


    這裏我隻說與我有關的一件小事——是啊,我好像這一生也沒有資格談大事啦。大事離我太遙遠,似乎在荒涼的塔克拉瑪幹大沙漠,我便是一縷輕快的風也吹不到那裏去了。


    還是說我的故事吧。


    我站在結滿銀色霜花的窗前,吸著味道有點怪的俄國煙。俄國煙甜絲絲的,有點像吐魯番十字街頭小販兒叫賣的莫合煙。


    我看見陸陸續續來跳舞的俄國人都把大衣存在衣帽間裏,然後在賣鮮花的老太婆那兒買一枝鮮花之後再進到舞廳裏去。女人並不買,尤其是那種衣著像太空女性或時裝模特兒似的女人看都不看。


    我怡然地看著這一切。


    窗外款款地落著大雪。教堂的鍾聲透過一道道雪幕,逶迤地傳了過來,上帝正在為人類嘆息呢。


    悠揚的鍾聲之下,我也想買一枝鮮花……


    隻是送給誰呢?


    大大小小的鍾聲,響徹新西伯利亞市住宅區的上空,那是為贖罪的人們清洗著魂靈吧。


    我心裏在十幾次地重複著買花的動作:付錢,然後拿著那枝紅玫瑰隨著散場的人流走進舞廳——這才是悲劇的高潮。


    教堂的鍾聲停了,漸漸地,餘聲也消失盡了。


    舞會已經進行一半時間了。賣花的老太婆膝前的那幾隻鐵桶裏也隻剩下一枝玫瑰。


    老太婆嘆息一聲,打算收攤了。


    於是,我走了過去:付錢,買下了那枝玫瑰。然後,送給了賣花的老太婆這個老太婆像是韃靼人,大約有70歲,或者80歲。


    我做了一個手勢羞澀地說,送給您。


    老太婆拿著這枝玫瑰,燦爛地笑了——窗外的鵝毛大雪像在聖誕之夜裏一樣,整個俄羅斯都在為她祝福啊。


    她拿著那枝玫瑰深情地喚著,然後像少女一樣旋轉著跳起舞來。


    我站在一旁輕輕地為她鼓掌。


    唐小虎的理想


    王海椿


    唐小虎經常被周圍的人們戲稱為唐伯虎。但唐小虎既不會寫詩,又不會作畫,更沒有詩人的浪漫情調。但唐小虎有一個習慣或者叫愛好,還是受到了人們的關注。


    其實說起來也沒什麽特別的,就是唐小虎特別愛幹淨,愛整潔。


    他的舉動起初被同事們認為是潔癖,甚至認為他是愛表現。比如,有的同事打掃自己的辦公室,走廊上會留下一些拖把沒有擰幹滴下的水漬,唐小虎就會默默把水漬擦了。單位廁所有雇用的鍾點工早晚各清理一次,但單位二十幾個人你沖我洗,洗手池難免有汙漬,唐小虎經常順手把洗手池的汙漬擦了。


    使同事驚詫的是一天唐小虎和同事去銀行辦事,銀行門口有一泡狗糞,很多路過的人都繞開走,銀行的保安也視而不見。唐小虎讓同事等一下,他跑到馬路對麵的報亭買來一份報紙,把狗糞包了,扔到垃圾箱裏。


    還有一次另一個同事也發現了唐小虎的怪癖,那是個周末。這個同事去看朋友,因為好久沒去看這個朋友了,加之街道改建,到了朋友家附近,卻找不到路,於是停下來問旁邊一個正在清理牆上廣告單的人。眾所周知,大街上、巷道裏常見疏通下水道、代辦證件之類的亂七八糟的廣告。當時這個人正在揭一個醫療廣告,同事在後麵叫:“師傅,請問蘭花巷58號怎麽走?”這個人迴過頭來,嚇了同事一跳——卻是唐小虎。同事驚訝得張大了嘴巴,唐小虎卻像沒事人似的,說看著礙眼。還感嘆道,唉,哪一天這些亂張貼的事才能徹底管好呢?同事哭笑不得,說唐小虎,這麽大的城市,你管得過來嗎?


    其實,同事不知道的事還有很多。唐小虎家附近有個公園,他每天晚飯後喜歡到公園散步,看到有人隨手丟棄的紙巾、易拉罐、飲料瓶,他都彎腰一一撿起扔進垃圾箱。時間久了,他逛公園仿佛不是為了散步而是專為公園打掃衛生的,許多人誤認為他是撿垃圾的他也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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