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中有個牢頭原來就同我相識,找個機會幫我逃了出來。我來到那惡婦之家,她已經將姦夫招贅進門,阿雪已死,我也無牽掛,衝進去將二人殺了,然後把二人的首級在阿雪的墳前祭拜了,我原想一死了之,但冥冥中阿雪似乎在勸我,她的死就是為了讓我更好的活著。我打消了自盡的念頭,官府下了緝捕我的文告,不少捕快前來追捕我,我一路交手一路逃跑,逃到大名府時,又受到重創,性命幾乎都要丟了,我拚命逃到一處大戶人家的院內,就昏死過去。後來遇到這家主人把我救了——就是我現在的主公。”


    柳絮兒還是不滿意道:“怎麽你就不能帶著阿雪一起逃嗎?”燕青怔住了,這個問題它可是從來沒有想過,柳絮兒冷笑道:“有多少個文弱書生都敢於帶自己心愛的女子私奔,你一個身負武功的好手竟不敢麽!有殺死惡人的勇氣,為何不放在救阿雪的身上。”


    這些話似大錘般重重擊在燕青的胸口,燕青懵懂了,當初自己出去拚命同人比試武藝,或者替人挨打,慢慢的積攢銀兩,阿雪看到自己鼻青臉腫得迴去,總是打盆清水,溫柔的給自己擦拭傷口。阿雪目光中全是愛憐的神色,有時甚至是很苦惱的神情,燕青當初總是不明白阿雪在怨恨什麽,以為阿雪暗中責怪自己武功不好,總是被人欺負。


    可又不象那麽迴事,今天經柳絮兒一說,立刻全明白了。燕青眼中的淚水不自覺地流了下來,喃喃道:“阿雪,我這個笨蛋,蠢材,無用的臭狗屎,我今天才明白,原來你一直在暗示我,根本不用去跟什麽人比武賺錢,隻要我說一聲走,你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跟我走的,可我竟然沒有想到、我竟然沒有想到!”燕青失神落魄的跌坐在石凳上,雙手痛苦的抱著頭,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


    柳絮兒見燕青痛苦自此,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明白象阿雪那樣聰明的女子,雖然可以給燕青暗示,終究不會直言要求燕青帶她私奔,阿雪無法判定燕清是不敢帶她私奔還是別的原因,如果她貿然開口,而被燕青拒絕,那對她來說就是一場災難,這個假設的支柱是絕對不能觸碰的,一旦倒塌了,她死了都不會安寧。


    因為燕青始終對阿雪彬彬有禮,毫無冒犯之意,連阿雪給燕青擦拭傷口時,燕青也是戰戰兢兢似比受傷還要難受。


    燕青愛極了阿雪,可是不敢說,阿雪也是如此,但也不說,兩個人看起來親密異常,遠遠超出情人、夫妻的敬愛,由於沒有挑明,反而成了一種障礙,她二人中間的這層薄紙,今天才被柳絮兒撕破。


    柳絮兒再無法相勸,拾起滾落在石桌下的竹簫,從石桌上的酒樽裏倒出酒來。然後用手帕沾濕,擦拭了簫管,啜唇鼓氣。


    悠揚的簫聲傳來,痛苦抱頭的燕青渾身一震,柳絮兒現學現賣,吹的就是羌曲“草青青”,男女氣力不同,燕青吹來顯得醇厚一些,柳絮兒吹來雖顯單薄,卻歡快多些。


    燕青慢慢昂起了頭,輕輕唱道:“悠悠碧空長,浩浩原野茫,手中鞭兒揚,青青草,草青青,誰在草中藏?”


    柳絮兒放下簫來,沉聲道:“不管你過去做了什麽,阿雪是不會責怪你的,你若從此消沉下去,阿雪就是真的白死了。況且盧頭領許多事還需要你幫扶。”


    燕青堅定的點點頭,告辭走了。


    第九章 珠兒


    燕青神情萎頓的從宋江家中迴來,正好遇上一名嘍羅領著個行商打扮的人,來到盧俊義的院內。燕青迎上前道:“何人來此?”嘍羅恭敬行禮後道:“此人路過山下朱頭領的酒店,說是想上山求見盧頭領,是盧頭領的故人。”燕青示意嘍羅退下。


    來者頭戴大鬥笠,隻露半張臉,頜下短須厚重,背著一件物什,瞧形狀是刀劍一類。燕青道:“先生既是盧爺故人,何不真麵目示人?”來人沉聲道:“聞聽燕小乙才藝雙絕,不料還如此警覺,可知‘玉麒麟’名下無虛。”言罷笑笑道:“見著故人,自當真麵相見。小乙何苦要強人所難。”燕青有些躊躇,怕來人是官府派來或主公的仇家,有行刺之意。此人卻並不退讓,一時雙方僵在那裏。


    盧俊義悄然踱了出來道:“小乙,是何人在此?”未等燕青迴答,來人吟道:“不意梨園秋、雁門關上遊,豈是紅顏酬知己,合著點點愁。”盧俊義聞聽仿佛遭雷擊一般,瞬時臉白如紙,身軀微微抖動起來,燕青不明所以,心生戒備,退步到梨樹下的槍架前,待主人一聲令下,便準備搏殺來人。


    片刻盧俊義恢複常態道:“小乙、你去院外看著,不許任何人進來。”燕青看了看主人,有些遲疑,盧俊義神情專注的看著來人,沉聲道:“還不快去!”燕青隻好走到外麵,順便將門帶上。


    來人不待盧俊義做聲,大步走進內室,盧俊義默默跟進。來人背對盧俊義,摘下鬥笠,又在臉上做了幾下動作。慢慢迴過身來,一個清秀美麗的女子站在盧俊義麵前。


    盧俊義雖沒有方才吃驚,但還是重重的跌在椅中。喃喃道:“原以為你死在亂軍中了,我尋了三天三夜,無奈戰火繼續,我便放棄了!”此女一改方才的鎮靜之色,嗓音雖由沙啞變清脆,仍有些顫抖道:“盧郎,這幾年我也尋的你好苦!”言罷撲跪在盧俊義懷中,輕聲哭泣起來。盧俊義有些動情,手撫秀發,口中吟道:“長夜人難寐、對鏡神憔悴。酒入愁腸心不醉、化作相思淚。”此女聞聽更是痛哭不已。盧俊義眼中濕潤,輕拍其背道:“天可憐見,珠兒、我們今天總算又團圓了。”突然拍到珠兒背上之物,輕嘆道:“是那口‘梨花劍’吧。”珠兒站起來,從背上解下布包,一層層掀開,一口木鞘長劍露出來,劍炳上刻著‘梨花劍’三字。盧俊義嘆道:“三年了,想不到保存的如此完好。”珠兒喟然道:“這是盧郎給我的信物,就算珠兒性命不保,劍也不能有何損壞?”盧俊義感嘆輕輕拔出劍來,劍身泛灰,光可見人。盧俊義看到劍脊中仿佛刻著什麽字跡。室內光暗,走到門口看清“不意梨園秋,雁門關上遊。豈是紅顏酬知己,合著點點愁。”字跡歪斜,若不是印象太深,有的確實無法認出。在窄窄的劍脊上刻出字來,需要很長的功夫。盧俊義翻過珠兒小手,右手心有些傷痕仍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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