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大王待你不薄,你何故要走到今天這地步!”


    綺萱夫人久久沒有說話,這時候也很輕聲地說了一句,語氣中充滿著不解與惋惜。


    “夫人,你終於說話了,很好,我之所以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因是為沒步可走了,不過也好,一切還沒有那麽糟,老天還是有一定的眷顧,我很滿足了,因為有夫人能陪我走這最後一程,或者說是一種莫大的幸運。”


    李睿說話的口氣,看來對綺萱夫人還是極為敬重的。


    綺萱夫人又問道:“李睿我問你,此次你搞出這麽大的動作,這並不是單純的魚死網破,你還有動機,你在屠戳鐵律司的時侯,其最主要的目的是不是後山崖底?”


    李睿笑了笑,看著綺萱夫人,一種極為欣賞的眼光投向了她,然後說道:“綺萱夫人,不但美人如星,而且冰慧玲瓏,沒錯,我是有這樣的安排,我方才也說了,當你們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我已經知道我所有的計劃都失敗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呢,什麽主要目的,什麽大動作大安排,自古成王敗寇,如今大家相聚於此,斷龍岩石已下,誰也出不去了,都這才是最後的結局。”


    李睿一說,大家心中自是有些緊張了,便四下看看了,而楊紫夢、蘇流漓、木淩風和賀莽都四下去探看,甚至還往迴頭走。


    “不必看了,大家鎮定點,已沒有退路了!”


    袁缺說道,讓大家不要再去折騰白費力氣了。


    袁缺知道,李睿必然是安排得妥妥當當的,這一切的必然是他最後計劃的一步,這裏已沒有任何出路了,而且整個洞廊之中必然埋好了火藥,或許隻要李睿一個衝動,火藥被引爆,那大家便都得葬身於此,毫無逃出的可能。


    不過袁缺雖然一直在聽李睿的說話,但他的眼光已在他身後剛才出來的那道暗門看了很多遍了,就在那一堆金沙之後。


    “對啦,還是袁缺看得透,這裏已無路可走了,省點力氣吧,而且這洞內我早已預先埋好了火藥,隻要我一個不開心,這裏將全部被炸塌,想想那是一種什麽樣的場景,哈哈哈……”


    李睿此時真的有些得意,笑得很是稱心如意。


    “那我們怎麽辦啊,袁缺,你想想辦法啊!”


    蘇流漓確實有些急了,便來到袁缺身邊。


    袁缺看了蘇流漓一眼,說道:“先別急,鎮定點。”


    楊紫夢倒是挺大方地看著袁缺說道:“沒事,就算是死,大家死在一起,也挺好的!”


    “李睿,既然都抖得這麽明白了,那麽有件事我要問你,當初鐵律司在山下的府院之中遭受伏擊,是不是幹的,那個時候你就開始有滅鐵律司的念頭了?”


    鐵恨也淡然了,就當初平常的聊天,不急不躁。


    李睿冷笑一聲,說道:“鐵恨啊,我們都幾十年的同僚了,大家都是什麽樣的人彼此跟明鏡似的,我李睿吧雖然不是氣勢在外的人,但是也算坦蕩無妨,是我幹的事情我豪然承認,不是我幹的,我定然不會往我身上攬,那次的事情,與我無關!”


    鐵恨得到了李睿這個答案,心中一震,不過他相信到這個地步,李睿不會說謊。


    “不是你幹的,難道還有別的勢力想對付鐵律司?”


    賀莽向前來,惡狠狠地看著李睿。


    “這個很難說,梟城很大,勢力也不在少數,而鐵律司平日裏為城辦事,定然得罪了不少數,若是泛泛之眾,而能敢對鐵律司下狠手的人,其實無異於以卵擊石,真正能如此公然進行肆殺的,定然是大權在握,手下有足夠強大的勢力之人,而放眼梟城之中,能排得出幾人?”


    李睿話中之意,已是很昭然,他的所指,無非就是大家心中早有預知的一些人物。


    大家聽到此話,一時陷入無聲。


    李睿接著說道:“或許我如此一場演出之後,很多的暗湧勢力必然會浮出水麵,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如此一折騰,幾乎把梟城的幾大支柱給搬倒了,必然有人會坐收漁利,到時候梟城很可以跟王易主了,不過這些都不關我們的事情了,因為大家不會再看得到了。”


    李睿這一番話,簡直如一悶棒,直接打在了獨孤煥的身上心上,他突然感覺得有一種莫名的驚慌感和失落感。


    “李睿,你是不是早就跟南鷂侯有密謀了,你們是不是早就沆瀣一氣,這做這麽大的動作,我不相信不會跟南鷂侯沒有關聯!”


    獨孤煥索性把話挑明了,因為他也知道,事到如今,可能真沒有辦法出得去了,就算在死之前就要弄明白一些事情。


    “獨孤煉?!就他,一個剛愎自用的家夥,沒有錯,他是很想得到梟城王位,也不斷想盡辦法想拉攏我的支持,沒辦法,人家如此紆尊降貴示好我,我便為其做一些該做的事情,不過那都是些晃眼的皮毛之事,因為我根本就看不上這獨孤煉,若真是要選未來梟城之主,我寧願選擇你獨孤煥,畢竟在你身上還有些真情人性的,就比如說你能為鐵律司之事能把自己送到我這絕路上來,衝這一點,你就比獨孤煉強。”


    李睿已是但說無妨,他說的時候不僅看著獨孤煥,而且還一直看著綺萱夫人。


    綺萱夫人說話了,說道:“李睿,其實我知道在你是一個愛財如命之人,當初大王甚知你個性,所以才讓你作掌庫司的掌司,記得大王說過,如果你一個愛財如命,他會更懂得如何惜財,也懂得如何生財,更懂得如何用財,這便是梟城之邦所需要的大才,可不曾想,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不曾放下你心中的主子,這事情斷然已無可能。”


    此話,李睿明白了,鐵恨看了一眼綺萱夫人,然後也似明白了,而大家都什麽都不明白,就連獨孤煥都一頭霧水,他不知道綺萱夫人的話是什麽意思。


    李睿仰頭長歎一聲,說道:“大王這麽多年了,雖然當初大王與夫人手下留情,未曾殺了我,而且還賜了我這麽好的待遇,對我的恩賞與知遇之恩,我自是銘記在心,可是畢竟舊情融血,事到如今,不妨直說了吧,我早有想把舊主解救出天日之心,就算不能複辟,但也不想讓其受盡暗無天日的活死人般的折磨。”


    聽到這裏,袁缺大概有些明白了,他心中在猜想,李睿所說的舊主,是不是被關在崖底被孿生二聖看守的之人?


    “原來你做這一切,並非是自己想要稱王,而是想為你的舊主複辟!”


    鐵恨說得很平淡,而且語氣不急不徐,就像聊天的隨意之問。


    李睿笑了笑,說道:“正是!”


    “你醞釀多久了?”


    綺萱夫人問道。


    李睿說道:“也沒多久,大概五年吧,以前我對梟城那是盡職盡責,全心全意效忠於大王的,可是後來因為東鷹侯爺出事之後,大王一蹶不振,這麽些年來,也不理朝政事務,一直抱恙避政,梟城之狀越發危機重重,如此持續下去,別說被天下其它城域來消滅掉,到時候的內亂自耗都會讓其走向滅亡,王權之爭,必然慘然無匹,我在想大王做了這麽多年的梟城王,老天給的時限已至,是不是該讓原本做王的人重新上位了。”


    “李睿你想法太天真大膽了,這簡直就是悖天之謀逆,就算大王如何抱恙持久,但梟城之局依然平穩,就算城王更替,大王還有幾位兒子侯爺,還想著以舊主換新王,李睿你的想法簡直是知心妄想……”


    綺萱夫人好像有些激動,說話語氣有些加重,甚至後麵急到這裏都頓住了。


    “我癡心妄想,我差一點就成功了,不過沒事,我已經盡力了,不過還……”


    說到這裏,李睿沒有再說下去,好像刻意不願把話說全。


    “不想扯了,累了,這麽多年蠅營狗苟,我累了,一切都該結束了!”


    說到這裏,李睿不知道何時手上的火折子已經燃了起來,而且大家一陣緊張。


    “李大人,你先慢住手,反正事情已發展到這種地步,你又何必急於一時呢?就算大家同歸於盡,總要問個清楚明白。”


    袁缺心裏很急,可是麵上還是強作鎮定,因為如果李睿這一火下去,那一切將無可挽迴。


    李睿舉著火折子,笑了笑,說道:“袁缺,此時此刻,我量你也耍不出什麽花樣來,你還有什麽問題,問吧,我還有點心情陪你們最後聊聊!”


    “你是不是也加入了幽冥教?”


    袁缺直接把問題拋了過去。


    李睿沉思一下,然後輕笑一聲,竟然把手上的火折子又蓋滅了,好像來了興趣。


    他說道:“幽冥教,想不到你竟然也懂幽冥教,實不相瞞,我沒有加入幽冥教,但是我的素清好像是幽冥教的人,不過有一點,我所有私積的財物,都是為幽冥教作後盾的,話就到此,這樣的迴答,袁大人還滿意嗎?”


    李睿雖然簡單地如此一說,可是其間的內容那是太豐富了,而且此話一出,讓大家都無恨震驚。


    “你既是為幽冥教專積私庫,本應該有強大的後盾與靠山,為何還要一心尋死呢?若是幽冥教得以勢大,你可是大功一件。”


    袁缺順勢追問。


    “嗬嗬,袁大人所言不無道理,可是我李睿某人累了,真的累了,這麽多年來,見過多少因爭權逐利而不擇手段的血洗成河,也親手做過多少喪盡天良的泯滅人性之事,權勢欲心,你爭我奪,今日我想成一方霸主,他日必另有其人野心勃勃想取而代之,權力的最高點,名利的巔峰間,好似這世間之人,都在為這樣的事情樂此不疲,想想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無知輕狂的清夢。”


    李睿竟然開始感慨起來了,好像他真的看透了一切,才能夠說出如此高格大義之句。


    “當初之想,既是位高權重,又是邦庫財稅的最高長官,如此能讓家人過得更好,所以這麽些年來,我兒李驄所作所為,任其放縱,不是我不想管製於他,我覺得作為一父親,我該讓他去盡情的享受自己的生活,雖然他不是什麽王子侯爺,但是我一定要讓他的生活不比王子侯爺稍遜半分,這也是我一個做父親能給他帶去的最大支持。”


    李睿此刻竟然說出這種無顏之論。


    “李大人,你這個真是很奇怪,看似嚴人律人,卻因為看似極為負責的父愛卻斷送了你兒子的一切,你這樣做人太自相矛盾了,此刻看來,你也是一個可憐的父親,更是一個可恨的小格局之人。”


    袁缺直言不諱,此刻沒有什麽不可以說的了。


    “鞭辟入裏,袁大人說得非常對,想不到你年紀輕輕,不但武功耀眼,就能為人處事都這般通透,這一點比我強,可是有什麽用呢,我還在想,你既是天縱英才,為何要卷入到這一場說不清道不明的是非之中來呢,若是今日一火俱焚,你會不會有些得不償失呢?這權力之爭,本不該裹入其中,一入權門深似海,到頭不見清白人。可是如此良言在此說出,似乎為時已遲。”


    李睿竟然又開始帶著說教的腔調示人了。


    “李睿,你跟素清是怎麽迴事,這件事情你可藏得夠深啊?”


    綺萱夫人不禁問道。


    李睿笑了笑說道:“夫人,我等你問這個問題等了很久了,你終於還是問了,或許鐵大人也有一些疑問吧?”


    李睿看向鐵恨,鐵恨很實在地點了點頭表示。


    “素清在做神母廟的主事之前,原本就是從未謀麵的愛人,而且我李睿對情欲之事不太入心,因為我對素清的愛那是世間獨一份,當初神母廟被大王敕造之時,夫人還是親點素清作主事的,我想這件事情夫人應該不會忘記吧,其實這是有意而為之,我與素清本是清梅竹馬,長大成人之後也私訂了終生,我倆原本都被當初的伯侯獨孤馳騁招為親信,可是伯侯在當時的一場城王之爭中家破人亡,以致我倆也被迫分開了,那時候我們已經有了我們的驄兒……其間種種也不想說太多,再後來,得大王之賞識,提攜做了這梟城掌庫司之首,而素清也在失散之後,便加入了幽冥教,在機緣巧之下,她便出現在夫人的視線之中,夫人看人很準,知道素清非常人,便以情相投命其做了神母廟主事……”


    李睿此刻心思又陷入了迴憶之中,而且臉上還帶著幸福的微笑,時而又是悲戚的茫然,其實看得出來,李睿與素清的故事說算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因為所有的故事美好與傷痕都在這麽多年的記憶之中,此時此刻也沒有必要拿出來跟別人分享,更何況對方是敵人。


    綺萱夫人說道:“素清藏得很深,看來跟李大人一樣,都是屬於那種極為擅於偽裝的,當初她故意以宣道為名,慢慢地接近王權,也入了我的眼界,我看他對神母之意領悟得相當出色,便理所當然地擬她為主事,不曾想,她卻帶著那麽強大的目的性,原來表麵是神母之化身,而背地裏卻侍奉著邪教,還一心為邪教辦著事情。試想一下,神母廟香火鼎盛,且是王權豪貴的專屬信仰之祉,其間的香火財帛定是巨資,看來這些個巨資的集散,基本被素清挪奉到幽冥教的用度了吧!”


    李睿迴神過來看著綺萱夫人,說道:“夫人,你說的一點沒錯,隻是當初做錯了,若非你做錯,或許我們也不會一錯再錯。”


    現在他們的對話,好像在打什麽禪機,旁人一時根本就聽不太懂,這一來二去的過往與故事,隻是聽一個大概,其間的深入之事,誰也不太清楚,在場的,或許隻綺萱夫人、李睿、鐵恨三人知道這陳年往事,就連西鷲侯獨孤煥都不清楚,更何況在這裏的其他人了。


    袁缺聽他們這樣說著,心中一直在梳理勾連,雖然片段零散,但是稍一組合,他心中大概也有了輪廓。


    不過袁缺突然在心中勸自己:這都什麽時候了,還理這些陳年舊事幹什麽,如此上一輩的過往恩怨情仇,隻不過是終了之時的一些迴憶罷了,而且夫人如此淡然與李睿聊故事,是不是在給自己拖時間,是不是想讓自己觀察是否有其它的辦法離開這裏,對,應該就是這樣的,所以,做正事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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