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湛靠近陳寅之,輕聲說:“寅之哥,那個李喬根本不正常。”


    “你覺得我是瞎子”,陳寅之瞪了楊湛一眼,咬著牙:“有錢便罷,要是沒錢敢騙我,就把他送到樓上去。你知道的,活體取器官也能賣個好價錢!”


    交易的對象是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銀灰色的西裝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自稱是給喜愛獸人標本的夫人準備生日禮物,理由充分的讓人找不出什麽破綻。唯一令人疑惑的是,能給出600萬高價的人,卻似乎對獸人殘肢收藏完全是個外行。陳寅之在介紹編號8799時,楊湛觀察到他一臉迷茫地跑了好幾次神兒。


    “我們還有完整的長喙和爪子,先生,你有興趣看看嗎?”陳寅之抓住一隻肥羊不打算輕易放手,看了眼立在門口玩手指的“小醜”,壓低聲音:“沒有中間人抽成,我們的價格可以低一點。”


    買家像是被這句話嚇到了,緊張地看著“小醜”,搖搖頭,將盒子壓在掌心下:“就這樣吧!錢在沙發上你們自己拿。”


    陳寅之抖抖肩膀,遺憾地嘆了口氣,伸出手握住他的“肥羊”:“好吧,您沒有興趣就算了。至少這次我們的交易很愉快,希望以後還能有合作,謝謝你的慷慨,願塔雅王族永盛不衰。”


    陳寅之說完走到進門的沙發邊,打開兩個黑色的編織袋簡單檢查後,提起一個扔給楊湛,自己拎起另一個,向“小醜”點頭示意,準備離開。


    “慢著,慢著”,“小醜”擋在門口,指關節有節奏地敲擊著包裹大門的皮革:“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陳寅之把裝滿鈔票的袋子背在身後,勾起後背像一隻沖向獵物的豹子,沉聲說:“你又怎麽了?”


    “小醜”攤開手,咂咂嘴,輕笑一聲:“我想起來夫人好像不喜歡有人和自己擁有同樣的東西,陳局長,你記得嗎?她總是念叨著撞衫啦!撞臉啦!撞來撞去啦!你不能給她買一個可能和別人撞的生日禮物。所以,我建議你把他們的其他貨也一起買了,然後讓他們把那些東西燒掉,這樣編號8799就是獨一無二的。”


    “你不能這樣!”陳局長聽見“小醜”的話激動地站起來,雙手微微打顫。


    “我不能,當然不能”,“小醜”揚高聲音:“但是你太太能啊,還有你的寶貝女兒。為了她們,你要買下來,一定要買下來,不管花多少錢!”


    陳局長定定看著“小醜”渾身發抖,僵持五分鍾後敗下陣來,從口袋裏摸出一把鑰匙狠狠砸在地上,聲音嗚咽:“你的……都是你的……”


    情況顯然並不像現象中簡單,鈔票到手,陳寅之不想參上一腳,推推楊湛說:“夠了,這些錢足夠買下我們手頭上的貨。”


    “小醜”撿起地上的鑰匙,打開靠牆的櫃子,湧出來的鈔票多的幾乎能把人吞下去。他的嘴極力裂大,笑容變得猙獰異常:“他說了,這些全是你們的。你們不要,一會兒隻能便宜掃衛生的。錢啊,多好的東西!哈哈哈哈……”


    “瘋子!”陳寅之低聲罵了一句,也開始有些害怕,一腳踹開大門帶著應得的報酬離開房間。“小醜”扭曲的笑聲充斥著長長的走道,楊湛快步跟上,心裏卻生出幾分快感。他對“小醜”並不討厭,或許還添加了幾分對瘋狂的嚮往與衝破束縛的崇敬。


    陳寅之的交易已經不能算是普通的成功,這樣的結果幾乎刷新了過往的記錄,連齊顯都是喜出望外。宋雷把鈔票塞滿了背包,餘下的一遝在手心砸得“啪啪”作響。


    是該感嘆獸人居然這麽值錢好,還是噁心一下某些人的喜好,常贇贇無奈地搖搖頭。他沒有帶多餘的包,綠色的鈔票隻能用裝食品的塑膠袋分裝成幾包放在座位下麵。


    楊湛看著車上人分錢的,數錢的,忙得不亦樂乎,心裏沉甸甸的話說不出來。常贇贇發現他的異樣後,停下數錢的動作,問:“你怎麽了?交易有意外?”


    “這些錢你不要動,它會給我們帶來災難的”,楊湛臉色凝重,低聲說:“陳寅之為了錢和魔鬼做了交易,那個‘小醜’根本就不正常。”


    常贇贇被楊湛的話說得摸不著頭腦:“嗯?阿湛,我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麽。”


    楊湛長嘆口氣,右手半握拳放在膝蓋上:“我們這次交易的中間人其實不是真正的中間人,買家也不是心甘情願的買家……”


    “都是什麽跟什麽啊,說的我更暈了”,常贇贇哀嘆一聲:“不過既然你說了,我就不會動這些錢。”


    楊湛揉揉頭發,頓了一會兒說:“贇贇,我怎麽跟你說呢?簡單講就是我們碰到了一個自稱‘小醜’的瘋子,他脅迫另一個人給出了大把的金錢去買一件他或者說他倆都根本不需要的東西。整個交易很詭異,我覺得‘小醜’在利用我們,他很危險。”


    常贇贇笑笑把剩下的錢捲起來塞進早上裝麵包的紙袋中,隨手放進書包:“你是說有人在指使‘小醜’給我們製造麻煩。”


    “隻怕是有人會利用‘小醜’這次惹的麻煩”,楊湛低聲說:“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我是說‘小醜’本身是獨立的,但他做的這件事很可能會被某些人利用來引發一係列的事故。”


    常贇贇神色也跟著沉下來:“如果按照你說的‘小醜’沒有被人指使,那我想不明白他這麽做目的又能是什麽呢?”


    楊湛說:“可能是私人恩怨,也可能僅僅為了好玩。贇贇,有些人想的並不像我們理解的一樣那麽有邏輯,他們不能收買、恐嚇、講道理或是談判,他們想看的隻是這個世界燃燒起來。”


    “燃燒?打破原有的秩序嗎?”常贇贇嘴角帶了一抹笑意:“如果真是這樣,那就讓他燃燒吧!反正這個世界也沒有什麽美好的可以讓他來毀壞了,再糟糕也不會比現在差到哪裏去。”


    楊湛沒料到常贇贇的反應,輕聲問:“贇贇,你憎惡這個世界?”


    “不!”常贇贇否認道:“我對未來始終是充滿希望的,隻是我熱愛的世界不該是眼前的樣子。阿湛,我憎惡的是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泡沫一樣虛偽的東西。塔雅王族定下的秩序早就是破敗不堪,或許它們缺少的正是燒毀一切的火焰。”


    楊湛靜默地看了他半天,彎起嘴角笑道:“我相信你相信的未來,末日過後,那一天總會到來的。”


    “謝謝”,常贇贇垂下眼眸,握住楊湛的手。


    這雙手和在電梯間挑*逗他的手不一樣,指甲剪的整齊,骨節分明,指端帶著薄繭。明明沒有多餘的動作,楊湛卻覺得比那女人的貼身,摸*腰更惹人上火,他鼓起勇氣,嘴唇蜻蜓點水般地輕輕碰觸一下常贇贇的額頭:“不用謝,隻要你不嫌棄,我願意永遠陪著你,做朋友,做兄弟,做鄰居,或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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