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湛閉上眼睛,無奈地嘆口氣:“不然呢?有希望總要試一試……沒有人應該白白死去,不能挽迴生命,至少要把真相還給他們。”


    常贇贇點點頭,纖長的手指攪在一起。沉默許久,他把視線移到楊湛的褲子上,微蹙起眉頭把沉重的話題轉開:“就不能放棄收縮短褲?你背包裏三條都是這種鬆垮的款式,堆成一團套在長褲下麵怎麽看都是窩窩囊囊的。”


    “賽維可以光著到處跑,我不能跟它一樣,多少總要穿點”,楊湛扯扯被人囫圇套上的褲子,盡量把堆在腿麵上的褶子撫平:“再說了,誰會沒事兒盯著我的褲子看,除非他看上我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贇贇別過頭,臉上的神色變得不自然,耳根莫名地發紅,語速也不自覺地加快:“我是說你可以換一款彈性好的短褲穿在長褲裏麵,這樣形象會好一些,至少幹淨利索……”


    嗯,好像無意間發現了什麽……楊湛看著常贇贇臉上“莫名的紅暈”老臉跟著發燙,撇撇嘴,囧囧地小聲吐槽:“要是真看上了,哪還會在乎我的褲子是不是看起來窩囊……”


    微妙的氣氛在兩個人之間散開,車裏的空氣都隨著升溫,每一次的唿吸都讓人越加燥熱。常贇贇臉皮薄,這樣的氣氛裏燒得他實在難受,清清嗓子,站起身:“阿諾,陪著你哥哥,我去和小夢醫生討論一下外傷的緊急處理方式改進……”


    贇贇人很好,善良,冷靜,有能力,有耐心,況且他們有一樣的經曆,對對方的行為與想法容易理解,不僅如此,麵容清秀的男人一本正經地講理論時更是認真地討人喜歡。楊湛心裏默默掂量了一下,覺得要是真發展下去似乎也不錯。但很快他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心裏的坎實在過不去,常贇贇是他的朋友,也許人家隻是從朋友的角度提的一點意見。對著坦誠相待的朋友開腦洞,楊湛覺得自己太禽獸了。


    氣氛是瞬息萬變啊!阿諾喰了喰油乎乎的手指,一臉嚴肅地看著陷入沉默中的大人,嘖嘖嘴大聲說:“姐姐說的果然沒錯,大齡青年談對象果然是更容易不好意思!”


    像發現了新大陸,正在車上閑晃的麥啟銘,上下重新打量了一番“小鬼頭”:“你不覺得自己關注的重點偏了嗎?阿諾,你怎麽會覺得你哥哥和贇贇間是在……嗯……正常思維不應該是好朋友,或是好兄弟什麽的嗎?”


    “笨蛋!”阿諾撅起小嘴,衝著麥啟銘扮了個鬼臉:“明顯不是,好不好?我現在比較擔心,贇贇哥哥會嫌棄我哥哥隻有一隻手。”


    什麽品種的熊孩子啊!麥啟銘滿是驚訝地扭頭看向楊湛。


    “別看我!不是我教的!”楊湛一手擋住視線,急急解釋:“阿諾的親姐姐是腐娘,並且腐得極有想法,以後你會慢慢體會到她的強大。我是無辜的,他純粹是家族影響……”


    能聽見後麵有人嗤笑,常贇贇冷著臉坐在小夢醫生旁邊,頭皮一陣陣抽搐,佯怒道:“阿諾,小孩子關心點小孩子的事情,黃豆大的心別給操碎了!”


    楊湛揉了揉口無遮攔的小屁孩兒,無奈地把阿諾攔進懷裏,百感交集地長嘆口氣。


    丁兆和陳寅之交換著駕駛,把噩夢一樣的“中轉站”遠遠地甩在身後。大巴沿著不怎麽平坦的大道小道連續行駛了多日,終於進入目的地——焦祗城的郊區,齊博提議停下車休息一晚上,明天清晨再派人探路。


    腳踏在真實的地麵上,整個人都跟著鮮活起來。大家忙活著往外搬東西,溫柔的春風拂過皮膚帶著遲到的春意。


    世界被層出不窮的獸人、致命的瘟疫搞得烏七八糟,難得的一點新鮮肉食變得彌足珍貴。每個人捧著自己的羊肉湯,小口抿著,喝得格外用心,雖說吃的依舊是罐頭、麵包、草莓醬,湯裏細碎的羊肉沫眼睛都看不真切,但喝下去肚子裏暖暖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


    遇到這夥兒“老狐狸”之前,楊湛是個不折不扣的窮光蛋,渾身上下摸不出幾個鋼鏰,再帶著個小鬼頭,平時的目標遊走在吃飽邊緣,新鮮果蔬魚肉想都不要想,一包壓縮餅幹,一塊黑麵包,一瓶純淨水,就是他能支付的最高消費水平。淡淡肉香勾起的記憶遙遠又陌生,楊湛盯著僅剩的小半碗肉湯吞吞口水,多少有些捨不得喝。


    “哥哥,你不喝嗎?”阿諾瞪起晶晶亮的大眼睛,緊鎖著他手裏的小碗,舔舔嘴唇,軟糯糯地說:“阿諾,沒吃飽,肚子餓餓的……”


    “你饞就說饞,裝什麽乖”,楊湛聽了這話直覺得可笑,裂開嘴角端詳著阿諾卻又覺得可憐,一年裏小傢夥跟著自己確實沒吃過什麽像樣的東西。把手裏的的碗換給阿諾,楊湛盤腿,撐著下巴,笑道:“你喝吧!哥哥,不喜歡有腥膻味兒。人小肚子不小,這麽能吃,長大看你……”


    說沒說完,眼前忽然閃過一道銀色,急速流動的空氣微微迷眼,貼著額角的頭發被削落一小綹,楊湛愣了一瞬,側臉看著落在不遠處草垛上的狹長忍刀,站起身將遊離在突發狀態外的阿諾抱在懷裏,陰沉著臉怒道:“冉沁,你打算幹什麽?!”


    前一刻的輕鬆自在散得無影無蹤,眾人冷下臉相互看著具是防備姿態。冉沁雙手壓在腰間的配槍上,前膝著地,繃著臉,目光落在楊湛身上。齊顯皺起眉頭,嗬斥道:“誰也不準開槍!”


    多年射箭使人對周圍的變化更加敏感,不同於其他人的莫名緊張,就在剛才常贇贇也看見楊湛背後草垛附近有黑影閃過,當目標再次出現,他毫不猶豫地將手裏的碗拋了出去:“阿湛,在後麵!”


    “小夢姐,接好了!”楊湛將阿諾扔給距他最近的王遺夢,腳腕用力,迴身抽出掛在腰間的“惡鬼”。


    “呯!”金屬的小碗被彈飛,楊湛的短刀抵住一把長6英寸左右的匕首。偷襲者一米八上下,身材消瘦,類似鬥篷的藏藍色風衣穿在身上顯得空蕩蕩,寬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尖下巴,薄薄的嘴唇發白幹裂,露出來的皮膚泛著不健康的菜色。


    偷襲者不給楊湛觀察自己的多餘時間,猛地收手,矮身從他左側繞過去,手指向衣服內一勾,四隻三棱脫手鏢飛向周遭,趁著短暫的慌亂,他小跑兩步抓起地上裝有食物的袋子。冉沁躲過暗器,一躍而起,直踢向偷襲者的下腹,楊湛從側麵接應,刀背向外襲擊他的右肋。


    偷襲者身體極其靈活,身子微倒躲開冉沁,接連一滾又從“惡鬼”下鑽了過去,楊湛換成反手刀轉而攻擊他的後背。


    王遺夢從容地把草莓醬密封好,拍拍褲子上的土,一手拎小雞一樣拎著滿眼淚水的阿諾,一手拉開槍栓,對著正準備再施展逃跑絕技的人,輕挑嘴唇笑盈盈地說:“再跑就打爆你的頭呦!我可不聽任何人的指揮。”


    偷襲者猶豫片刻,停下抵抗,手裏卻抓著裝滿食物的袋子不放,轉過身,手指向上拉了拉帽子,沉默地歪頭看著說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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