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一個女人哪來那麽大的勁兒,三個大男人壓著,還在那死命折騰。紅血絲布滿眼白,眼珠子繃得好像時刻想要從眼眶裏跳出來,一口發黃的牙齒咬得桀桀作響,蘋果肌抽在一塊兒說不出的猙獰。


    呂熙這傢夥就是個隻擅長考試的水貨,平時做個老鼠實驗都下不了手,看見瘋成這樣的大活人手抖了兩下壓舌板都沒敢靠近女人的嘴皮。陳愨和常贇贇去準備插管手術器械了,楊湛看著呂熙著急上火,急聲說:“你壓住她的頭,我用壓舌板撬她的嘴。”


    呂熙連忙點頭,扶住女人的腦袋把壓舌板遞給楊湛。楊湛在大院是學藥物分析的,緊急救援也隻在出發前才跟著劉岩惡補了一些,他左手捏住孕婦的下顎往喉嚨處壓,右手的壓舌板順著齒縫向裏推。已經處於半瘋癲狀態的孕婦似是受了極大刺激,瘋狂地甩動腦袋,鼻孔大張發出唿哧唿哧的聲音。兩方正相持不下,孕婦忽然張嘴“啊”的一聲大叫出來,精神極度緊張的呂熙嚇了一跳,兩手一僵叫人掙脫開。楊湛一手按住女人的額頭勢力將人壓迴去,一手趁勢把壓舌板伸進她的嘴裏。


    “準備好了?”陳愨把手術器械推到孕婦身邊,常贇贇麻利地抓住女人的手,一針鎮定劑後,發了半天狂的人終於消停下來。


    楊湛鬆下口氣,甩甩手站起來,這才發覺指尖刺痛,心裏暗叫聲壞了,他抬手果然發現自己右手的乳膠手套被撕開了個大口子,中指上兩個牙印正在往外滲血。


    第3章 第三章 救命針


    抽搐狂躁屬於的典型第二階段中後期症狀,孕婦的唾液按理講具有強傳染性。抱著一絲僥幸,楊湛取些酒精隻對傷口做了簡單處理,來不及擔心自己就匆匆換了雙手套,跟劉岩跑到另一個病患跟前做心肺複甦,中午飯也不過簡單扒拉幾口,直到做完全員檢查,才算是鬆下口氣。


    忙活一下午,楊湛站起身,眼前一黑,雙腿發軟險些栽倒在地上。劉岩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看著他臉色發白,問:“是不是中暑了?”


    “嗯”,腦袋暈沉沉的,楊湛胡亂應了一聲,硬撐著走到路邊,背靠大樹癱坐下來,稍一消停身體上的各種不適開始加強,尤其是強烈的噁心感刺激著腸胃,中午吃進肚子裏的東西爭先恐後被嘔吐出來,吐到最後隻有淡黃色的胃酸。


    楊湛就是神經再粗,也反應過來自己絕不會什麽中暑,而是被感染了。他看看手錶下午四點半,距離被咬傷整整過去了六個小時,明顯的病毒進化,早期症狀的表現時間縮短了,這也就是說疫苗的二十四小時限製也可能被提前。


    早晨還說著要是劉岩染病的他如何如何,現在位置調轉變自己成了那個倒黴蛋。遙遠的貴族尚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裏醉生夢死,生機近在眼前,憑什麽要他放棄,義無返顧地把小命搭進去。就因為是平民?因為是所謂的統治機器?楊湛沉下口氣,撐起膝蓋站起來,換到麵對車門的位置坐下,他鐵下心,無論如何他要為自己賭上一把。


    忙活到七點才開飯,劉岩看楊湛坐在樹下沒有動彈,考慮到他可能是“中暑”身體不適,特意端了碗米湯送過去。楊湛的情況讓他大為吃驚,一張臉慘白的如紙,嘴唇發烏,額頭上細細密密的一層汗珠,趕忙放下手裏的食物,指尖剛要碰到卻被人躲開。


    楊湛無力笑笑:“岩哥,別碰我。”


    二十幾歲的小夥子素來皮實,以前的訓練怎樣艱苦也沒見到他虛弱成這樣,劉岩收迴手,蹙起眉頭:“你到底怎麽了?”


    楊湛搖了搖頭,費力地把手套脫下來,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晃:“是兄弟就不要聲張。”


    手指尖的牙印分明,傷口上結了薄薄一層肉粉色的痂。眼下所謂的救治不過是頭疼醫頭,腳疼醫腳,針對瘟疫的有效藥物目前還沒有研發出來,一旦感染除非馬上注射疫苗,否則死亡率就是百分之百。劉岩倒吸一口涼氣,脫口道:“你被咬了?”


    楊湛把手套戴上,眼睛死死盯著車上的人影,輕聲道:“岩哥,橫豎都是死,倒不如最後拚一迴。這種事有去無迴,我不能求你幫忙,但好歹你替我保守秘密。”


    不管能不能成功,一旦出手就等於自己把前路掐斷了。死了是抗命擊斃,活著是通緝犯,再沒有見陽光的一天。原以為早上的話他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劉岩想不到楊湛真有那麽大的膽子,反問:“你要對他出手?”


    “不然呢?我又不是鄭家樹那條搖尾巴狗,不會為個連鬼影都見不著的貴族就獻上賤命”,楊湛自嘲的笑笑,盤腿仰頭看著劉岩:“岩哥,兄弟要是掛了,你記得每年清明給我外婆燒幾張紙。”


    “愚蠢、謬誤、罪惡、貪婪,


    占據著蟻後的靈魂,卻折磨著工蟻的肉體。


    工蟻哺育著那令人作嘔的欲望,


    猶如向烈焰中投入木柴,


    膨脹永無滿足,”上午看過的幾句詩在腦子裏反覆滾動,瘋狂的念頭被挑了起來。劉岩沉下眸子沒搭理他,悶著臉半天蹲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楊湛從上衣口袋摸出一隻安剖瓶,聲音壓得極低:“上午從常贇贇那裏順的鎮定劑。鄭家樹一直在車上沒有下來,晚些我給他送飯上去。”


    “就你和鄭家樹水火不容的關係,送飯上去難免不引人注意”,劉岩利落地把安剖瓶奪到手中,壓住楊湛的膝蓋說:“依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一旦出現意外根本就沒有招架之力。一會兒我端飯上去給他,胃腸道吸收較慢,藥效達到峰值需要2個小時左右,晚上九點我們動手。”


    說完劉岩站起身,衣角卻被輕輕扯住,楊湛冷著臉,動動嘴唇:“哥,沒有退路。”


    “廢話多!”劉岩低聲罵了一句,把盛了米湯的飯碗推到楊湛手邊。


    救援隊的成員是從不同專業抽過來的,大家也就在研一上過幾次集體大課,多數人間並不熟悉,勉強能打個招唿混個臉熟。呂熙是個“油皮”見人七分熟,楊湛、劉岩和鄭家樹是第一軍醫大學的同學彼此知根知底,常贇贇從江南軍醫大學考過來與他們本無多少交集。


    楊湛除了皮相好些,論學習成績、實驗能力、體能訓練在同屆生中都隻能算是中上,尤其是又有鄭家樹那麽一位閃閃發光的同學襯著,就更加不顯眼,但一次偶然的上課發言後,常贇贇發現自己總是忍不住把視線往他身上落。搞不清楚那種難以抑製的情緒算什麽,他曾經懷疑過自己是不是有點變態,暗中看過幾個心理醫生都表示心理素質槓槓過硬,更有甚者公然同他解釋同性間的愛情也是很正常,完全沒有必要擔心。三年裏,常贇贇漸漸也開始習慣,就那麽遠遠看著從不曾想過去打擾。


    但今天楊湛的表現實在異常,一定是有發生了什麽事情,強烈的不安感逼得他有些焦躁。常贇贇笑嗬嗬地拉住往楊湛那邊湊過去的呂熙:“人家倆的二人世界,你就不過去破壞氣氛了唄!”


    “你果然好好這口啊!”呂熙用手肘碰碰常贇贇,擠眉弄眼道:“我們是哥們,今天多虧阿湛才搞定那女的,這不得了空咱特意去謝謝他。贇贇,一路上你偷瞄他我都看見了,說實在的楊湛這傢夥長得不錯,絕對屬於帥哥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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