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大姨媽已是泣不成聲。雷摩斯情不自禁地拉起溫曉雲的手,用力握著、握著,一個勁搖頭:“不、不,不會的!”


    也是情不自禁地,溫曉雲悄悄靠近了幹媽,她低著頭,兩行淚水從墨鏡下麵悄悄滲出來。幹媽摟了摟她瘦俏的肩膀,以充滿慈愛而憂傷的口吻說:“阿狗,你怎麽了?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別……別這樣,你跟阿毛是同學,多幸福啊!要是我的雲兒在,也有這麽高了。可她……”


    幹媽又落淚了。幹媽的淚水像有一種魔力,滴在溫曉雲的頭上。溫曉雲突然一把脫掉帽子,甩開一頭長發,又把墨鏡摘下:“幹媽,我就是雲兒,我是雲兒呀!”


    “雲……兒?”透過朦朧的淚霧,幹媽看見站在麵前的一個娉娉婷婷的少女,幾分陌生幾分眼熟,恍恍惚惚地不敢相信,“不不,我的雲兒她……她走了,找不到了……”


    “幹媽,真的是我呀!”溫曉雲哭著,拉起幹媽的手,放在自己的耳朵上,“幹媽你摸摸……”


    小時候,幹媽最喜歡撫摩她的耳朵。她的耳廓圓潤精巧,左耳垂上有一顆紅痣,宛如嵌了一顆紅寶石。那時酷愛打扮不惜忍痛在耳朵上鑽孔的幹媽常常摸著這顆小小的“紅寶石”讚嘆不已。這是她和幹媽之間的小秘密,連自己的媽媽都不十分在意。現在幹媽撫摩到了,又撫摩到了……在她粗糙的指間,感觸到了一點柔滑;迷茫的視網膜上,有了一道玫瑰色的光明。她看見日思夜想的雲兒就站在眼前,亭亭玉立,顯得既清瘦又美麗:“雲兒,真是我的雲兒!……你怎麽不早點迴來呀?你媽來找你快一個月了,我幫她貼尋人啟事,光漿糊就熬了兩鍋。”


    “我就是看到尋人啟事才迴來的,我已經見過媽媽了。”溫曉雲終於撲到了幹媽的懷裏。


    “好,好,老天總算是開眼了。”幹媽粗粗的手掌,撫在溫曉雲的身上,一種熱熱的體貼之感一直傳遞到她的心裏。


    “雲兒,這些年,你是怎麽過來的啊?”聽見幹媽這樣問,溫曉雲反而擦幹了淚水,大聲說:“剛才我的同學阿……狗已經講過了———是路校長、路校長救了我啊!”


    慘了慘了,從阿毛降格到阿狗,溫曉雲這麽快將他說的話還給了他,除了坦白從寬,雷摩斯已無路可走。他張了張嘴巴想說什麽,可他的“大姨媽”並未在意。她的嘆息隻為她而發,她的天空中已經沒有“阿毛阿狗”的位置:“雲兒,好孩子,我要給你的路校長燒香!”


    “燒香有什麽用?”雷摩斯故意說。


    “是啊,燒香有什麽用!”他的“大姨媽”果然一驚,“雲兒你以後怎麽辦?校長死了,你媽她又……”


    “所以我們要把王國慶幹的壞事統統揭發出來,為小雲的媽媽伸冤平反。”雷摩斯不失時機地趕緊抓住機會。


    “小兄弟,你說上頭真有人重視,真有那麽大決心?”終於有人對他刮目相看了,“王國慶上麵可是有人的。”


    “我們上麵也有人———你們放心好了!”雷摩斯咽了口唾沫,氣壯如牛地說。


    “小兄弟,能說得具體點,是什麽大官?”雷摩斯眨了眨眼,隨口道:“我們老師的男朋友,是市反貪局的大官。”他故意將安全局說成了反貪局,心想這樣既保了密,又能使人放心。可在場的工人們還不放心,有人問:“你們那老師跟她男朋友敲定沒有?會不會吹了?”


    “等辦完這個案子,我們老師就要結婚了。”這樣的大包大攬,使見怪不怪的溫曉雲也偷偷朝他瞪眼睛。雷摩斯無知無覺,反而笑眯眯望著她:“哎,小雲,你說是不是這樣嘛?”


    “是的是的,今年暑假我們老師就結婚。”原來吹牛比解題容易多了。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不怕他了。我要寫個材料,把王國慶這個喝幹了我們工人血汗的王八蛋告上去!”


    “噓,小心隔牆有耳!”那位“三八婆”警惕性頗高,她向大家擺擺手,突然就把虛掩的門打開了。果然有人立在門口:“大姐,我是保險公司的……”


    “去去,飯也沒得吃了,還保什麽險!快去,走遠點!”她氣勢洶洶地把那人推走,“砰”地將門鎖上了。屋裏的聲音輕下來了:“我也寫份材料!”“我也寫……”


    溫曉雲撒嬌地問:“幹媽,你寫不寫?”


    “我當然要寫,為了你媽媽,為了你。”幹媽一口應允。“不過———”她有點不好意思,接著又說,“不過你知道我文化不高,筆桿子不麻利。再說有些事還要迴憶迴憶,過一星期再……”


    “沒問題,一星期後讓我的同學阿狗來取好了。”溫曉雲快活地朝雷摩斯眨眼。


    “你的同學阿狗?”幹媽真是夠遲鈍的,含著一包淚的眼珠轉過來又轉過去,一會盯著雷摩斯,一會又盯著溫曉雲,“誰是阿狗……不不,你是我的雲兒!”


    “幹媽,她是阿狗!”雷摩斯在不經意間已經改了稱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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