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周,阿玲是吾女。”他的聲音裏帶著警告之意。


    縱然是朝玲的錯,但應周竟然在他麵前對朝玲出手,也未免太不將他這一界之主放在眼中。


    然而應周又是一笑,他抬眼直視高座上紫氣環繞之人,“那又如何?”


    話音剛落,他身上亦爆出可怕而澎湃的法力,與天帝身上散發的仙力無形相撞,兩相對峙一陣,竟推至中央,不相上下!


    “父君!”


    朝玲駭然呆住,她沒想到應周竟然真的敢當著天帝的麵對她出手,更沒想到,應周法力至此,竟能與天帝相抗……


    “天帝!山君!萬萬不可啊!”


    數道光芒自天邊外而來,在大殿中化出身形,然而聞聲而來的仙君們還沒站穩,就差點被兩者對抗的法力撞暈,其中有人高聲喊道,喊聲令天帝眉間一凜,驟然撤去法力,祭出藏於胸口的法劍,朝著應周筆直射去——


    啪!


    應周隨即收勢,手臂橫檔胸前,袖口中露出一寸的化古扇與法劍擦出金石火花,天帝手腕微轉,法劍向後彈起,落迴了他手中。


    對峙的力量這才消失,在場眾人,甚至天帝,皆鬆了一口氣。


    “這這這,這是怎麽迴事啊?”鬚發皆白花白的玲瓏仙君率先問道。


    他與南靈交好,與應周也算熟悉,常在南靈島上遇到,自然知道應周為人,和樂客氣,是這九重天上再好相與不過,怎會與天帝動起手來?


    結果他問了,卻無人理他。


    應周原先是看著天帝的,他問完之後,卻看向了跪在天帝腳邊的朝玲公主。


    “……山君?”


    應周沉默者,半闔下眼睫。


    在玲瓏仙君戰戰兢兢的目光中,化古扇猝然化為三尺青鋒,應周足尖一點,飛身而起,裹著毫不遲疑的殺意,朝著天帝刺了過去!


    “父君!”


    “天帝!”


    “不周山君!”


    ……


    無數喊聲一齊響起,眼看化古扇的劍尖就要到眼前,天帝法劍再次祭出,忽而應周瞳孔一縮,劍上勢頭頓住,天帝亦是一愣,立刻收劍,卻已來不及,法劍隻偏開半寸,穿透了應周左胸!


    這一擊並不兇悍,是他防禦一擊,用上的不過是二成仙力,然而即使隻是這一點,也已經足夠讓尋常仙人神魂破碎——


    應周摔出數丈之遠,他的發髻散了,唇間滲出一絲血跡,更襯得他臉白如紙,狼狽非常。


    眾人在這不明所以的變故中愣住,隨著應周僵硬轉動的目光,看向大殿之外。


    黑衣玄袍,璨金龍騰周身,是再熟悉不過的眉眼與身形,連臉上的冷漠,都如出一轍。


    應周一時恍惚。


    恍惚迴到了京郊之外初見的那一夜。


    他向著來人伸出了手去,眼中點起的光芒璨如星辰。


    “許博淵……”


    他本已快要撐不住傷痕累累的身體,疲憊和痛楚卻在這一刻全部退卻,隻剩下失而複得的喜悅。


    “他不是——!”


    然而下一瞬,朝玲尖銳的聲音響徹大殿。


    “他不是!許博淵已經死了!”


    朝玲瘋了一般喊道:“不周山君!許博淵已經死了——魂魄碎裂,永不輪迴!”


    應周的手頓在半空之中,微微睜大了眼睛,腦中一片空白。


    作者有話要說:  嗯……我找到自己的榜單了,在原創裏……好吧,我更,我更!(咬牙切齒)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不是許博淵嗎?


    他心中亦閃過這樣的遲疑,但那張臉,那樣的表情,分明就是許博淵,他再熟悉不過。


    胸口處被天帝法劍貫穿的傷口沒有流血,甚至連衣衫都沒有破,那是直接將他的魂魄洞穿,無論如何也無法修補的傷口,汩汩冒著紫色的煙氣,並不很痛,卻飛快地蠶食著他身上的法力。


    應周想要站起來,第一次失敗了,第二次終於勉強站穩。


    大殿中匯聚而來越來越多的仙人,都未弄明白狀況,亦不敢上前去勸,隻有朝玲撕心裂肺的喊聲迴蕩,震得應周眼眶發熱。


    他不敢走得太快,但還是一步一步,拖著幾乎堅持不住的身體,朝著殿門外那道身影走去。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眼淚是什麽時候掉下來的,但就是無法抑製,他覺得自己應該笑一笑,可是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方才麵對朝玲與天帝時明明還可以笑的。


    視線模糊,他離那人越來越近,卻越來越看不清,以至於他每走一步,心裏的慌亂都更甚一籌——


    那是許博淵嗎?


    他竟然……不敢確認。


    不過那麽一點距離,他走了很久,終於走到那人麵前。


    “許博淵……”他有些耳鳴,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也不確定那人聽清了沒有,“許博淵……”


    想要確認是他,想要聽他的聲音,想要抱住他——


    應周伸出手去,指尖幾乎就要碰到他胸前的衣襟。


    “不周山君。”


    那人開口,聲音是一樣的,甚至聲音中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意,也與曾經的許博淵一模一樣。


    “我不是他。”


    應周怔怔看著他。


    敖淵亦迴望他。


    很久以前,他曾遠遠見過應周一麵。


    那時他便知道,不周山君的眼睛很好看。


    眼角是向下的,天生看起來就有些可憐,偏偏眼尾又向上一挑,不難想像笑起來該是什麽樣的風情。哪怕是流著淚的模樣,也使人挪不開視線,隻是那眼中點起的微光如風中殘燭,隨時都有可能撲滅,令敖淵胸口微微一悸。


    “你……騙我……”


    應周蒼白的唇顫抖著,眨眼時又落下一波滾燙的淚來,“你是……”


    “我不是,”敖淵微嘆了一口氣,“他是我,但我……不是他。”


    他並沒有說謊,亦不是因為失去記憶才這樣說。許博淵確實是他,但僅僅是他一魄,是他整個魂魄的十分之一,這十分之一的感情無論有多強烈,都不足以動搖完整的他。更何況那一魄已經被鳳鳴劍所斬斷,與應周的時光都和那凡塵俗事裏的二十年迴憶一起消散,再也迴不來了。


    他看著應周眼裏的光滅了。


    像被冷水猝然撲滅的燭火,連一顆火星也沒有剩下。


    “山君,”敖淵平靜道,“逝者已逝,節哀。”


    由他來說這句話,無疑是有些諷刺。


    周圍靜了下來,甚至連朝玲也不再尖叫。


    無數目光匯聚在他們身上,敖淵本以為應周或許會哭得更兇,或是像剛才一樣,再次爆發情緒對天帝或朝玲出手。然而等了許久,應周都隻是靜靜望著他,直到朝玲發出一聲輕笑。


    她望著應周的眼中充滿了譏諷,譏諷著應周的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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