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倒映月影婆娑,另一頭,許璃望著前頭二人,目光中陰沉一閃而過。


    這事真的倒黴,倒黴透頂。


    他帶應周出宮散心,逛了一趟書鋪子好不容易博了美人高興,本該是花前月下,增進感情的大好時機,誰能想到被許婧鸞鬧了一出妖蛾子,誤打誤撞就讓他們撞上,撞上了又不能不管,一管就管出了事情來。


    放應周和許婧鸞獨處他一萬個放心,但許博淵不行,絕對不行,死也不行。如果知道今日會遇到許博淵,他絕不可能會帶應周出門,簡直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殿下下午同國師去了何處?”身後許博淵聲音淡淡,仿佛再尋常不過的詢問。


    許璃心想你就裝,我看你能裝到幾時,麵上卻不動聲色,“不過隨意走了走。”


    許博淵道:“國師愛看人間話本,殿下得了空,不如帶他去書鋪逛逛。”


    許璃眼皮一跳,愈發肯定許博淵一定是派人跟蹤了他們,否則怎麽會知道他們去了書鋪,又怎麽就能這麽巧,許婧鸞昨天不跑明天不跑,偏偏就在今天的那個時候跑了,讓他和應周撞上?


    “孤下午已經陪國師去過金石齋,”許璃皮笑肉不笑,“國師如今住在宮裏,父皇與孤自然會上心照應,堂哥有這空閑,不如多管管端康,給她相看相看夫婿人選,再這麽下去怕是真的是嫁不出去了。”


    許博淵笑了笑,“殿下教訓得是。昨夜我恰好收到外祖家書,再過兩月就是年關,外祖一家歸京述職,阿鸞兩位舅母也會一起迴來,女兒家的事情我操心不來,請舅母們為她相看正好。”


    消息來得猝不及防,許璃一愣,“戚老將軍要迴來?”


    “是,”許博淵答道,“是第五年了。”


    許璃算了算年份,心道不好。


    駐守關外的武官無詔不得歸京,每五年才能迴來述職一次。皇帝登基第一年就將戚家遣去了關外,如今已是第二十個年頭。邊關氣候險惡,環境極差,皇帝一直在等著戚老將軍咽氣,可惜天不隨他願,戚將軍身體硬朗,年過七十還能上陣殺敵,每月一封給京裏的奏摺皆是親筆書寫,二十年來從未斷過。


    皇帝要給端康賜婚的事情他也知道,京裏若隻有許博淵一個未承爵的世子,昱王府自然不敢抗旨,但要是戚關迴來,再加上一個戚家,皇帝就不得不重新衡量了。


    “歲月如梭啊,”許璃目光閃爍,“戚老將軍預備何時赴京?”


    “武將述職,依律年末二十後方可入京,外祖預備初十動身。”


    十二月初十距離現在已不足兩月,許璃幹笑了笑,“倒是與戚老將軍多年未見,介時還得好好喝上一杯才行。”


    倒黴,真的太倒黴。


    把應周送到許博淵麵前也就算了,還平白得知了這糟心消息,許璃背過身去,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右眼皮,“這齣來大半日,孤也累了,還是早些迴宮罷。”


    許博淵越過他的肩頭看向不遠處被許婧鸞推著走的應周,目光不自覺柔和了半分,“臣送殿下與國師。”


    東宮馬車等在門外,車夫安置好馬紮,許璃伸出手去,正欲扶應周上車,身後許博淵忽然喚道:“國師。”


    “唔?”


    應周迴頭,就見許博淵懷裏拿著兩個眼熟的盒子,登時眼睛一亮。


    “是街角那家點心鋪的棗泥糕,”許博淵將盒子遞了過來,“國師帶迴去罷。”


    不用許博淵說,應周已經認出了那盒子。那家鋪子下午他曾路過,但想到身旁一起的人是許璃,就全然沒有了去排隊的心情,沒想到許博淵竟然派人去買來了。


    “多謝。”應周嘴角上揚,這半個月住在宮中的憋屈突然就全部消失了,明明還沒吃,卻覺得嘴裏甜得都要溢出來了。


    許博淵怎麽會這麽好呢?


    這個人也太好了罷——


    他接過盒子,抬頭看著許博淵,眼睛彎成了天邊下弦月的形狀,又重複了一遍:“多謝。”


    .


    自那日以後,許璃再未提過帶應周出宮的事情,而應周隱約察覺,奉仙宮中伺候的人又多了一倍不止。


    時間眨眼即過,漸入年關,各地官員陸續進京述職,番邦小國也遣來使臣朝賀,宮中張燈結彩,一片繁忙景象。許璃也變得忙碌起來,從前日日報到,到現在,隔上幾日才來奉仙宮中坐一會,每次來都帶上三兩話本,不知不覺,奉仙宮的書櫃上也擺了不少。


    有話本子看,應周倒也不覺得無聊。


    這人間的話本與他在南靈島上看的全然不同,裏頭講述青樓的篇幅不少,從前一筆帶過的隱晦場景描寫得十分精細,應周起初還看不懂,後來無意中在許璃帶來的書裏翻出一本畫冊,看完以後麵紅耳赤地懂了。


    ——原來凡人們是用這樣的方式孕育後代。


    他後知後覺地明白了青樓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後知後覺明白了在秋水山上許博淵靠近他時所說的“這種事情”是什麽事情,也後知後覺地明白了許璃那天夜裏想要對他做什麽。


    這幾日許璃來,他都不自覺地離許璃更遠了些,稍微靠近一點就覺得渾身上下哪哪都不自在。幸好許璃越來越忙,來的時候不多,來了也是坐一會就走,不然隻怕應周已經忍不住拿出化古扇把他掀飛。


    戚家入京那日,皇帝帶著文武百官親自出城迎接,應周也跟著一起去了。


    入冬後北地寒冷,凜冽寒風颳在臉上簡直要撕裂皮膚,好在應周在不周山上待慣了,且馬車裏燃著炭爐,倒是不覺得冷。他掀開厚實的擋風棉簾,終於見到了許久未見的許博淵。


    對方紅黑武服,遠遠騎在馬上,側臉依舊利落英俊,對他從馬車中悄悄探出的打量毫無察覺。


    大地上傳來震動,似有萬馬奔騰而來,越來越近,仿佛有人在地底下擂鼓,震耳欲聾。應周看到皇帝裹著厚厚的披風下了馬車,許博淵也翻身下馬,跟在皇帝與許璃身後,迎向那遠方塵土飛揚中迅速靠近的人馬。


    領頭的是一位老者,一身沾滿肅殺冷意的盔甲,鬢發已經泛白,卻看起來精神很好。


    距離皇帝等人不過二十丈時他以一個漂亮的姿勢勒馬翻身,在皇帝麵前單膝跪下,渾厚有力的聲音穿過人潮傳入應周的耳中:“臣戚關,奉旨入京述職,恭請聖上萬安。”


    作者有話要說:  一條每天嚷嚷著走劇情卻走不下去,嚷嚷著甜卻甜不起來的鹹魚。


    今天也是尬寫的一天呢=口=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入冬後宮中燒起地龍,縱然外頭凜冽寒風,宮殿中依舊溫暖如春。


    許璃捧著個手爐,眯眼問向地上跪著的奉仙宮總管,一臉不快。


    “國師問了戚家的事情?”


    “是。”


    總管在宮中跌打滾爬幾十年,早就混成了人精,最知道見到什麽人該說什麽話,“迴宮的路上問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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