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了一日馬車卻不覺疲憊,令人割出草地,搭起篝火,又命擺宴,底下的人隻能手忙腳亂地煮羹燙炙,來來往往腳步不停,營地內外兵荒馬亂。


    待過一個時辰,夕陽西下,天階夜色,萬裏星辰浩瀚,漫天鋪開在墨藍的天空上,如無數璀璨寶石綴著錦衣繡帶,美不勝收。裊裊飯菜香氣順著山中清風飄來,縈繞鼻尖。


    內侍站在帳外,請郡主移步宴上。


    許婧鸞拍了拍應周的肩,“走,跟我一起去,帶你嚐嚐禦廚的手藝。”


    應周終於得以脫了那一身碧色襦裙,換上深色內侍裝,左右看了看自己,在美食的誘惑與被許博淵發現的恐懼中猶豫片刻,“……不太好罷?”


    許婧鸞拉起他的衣袖就走,邊走邊道:“放心罷!我哥不去酒宴,他要帶人巡邏。你待在這裏反而危險,他肯定會進來檢查的。”


    作者有話要說:  啊大家好,今天的我也是存稿箱,作者正在開會,開完會迴來看評論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被她這麽一說,應周也隻能跟著一起去了。好在已經入夜,他穿著內侍衣服,偷偷站在許婧鸞身後倒也不怎麽打眼。


    皇帝扶著貴妃的手姍姍來遲,眾人起身行禮,應周有模有樣地學了一遍,抬頭悄悄打量。


    皇帝的五官與許璃頗像,眉毛的形狀與許博淵如出一轍,年紀約有四十多了,隻是保養得宜,看起來神采奕奕。


    身旁他親自扶著的女子身穿落地長裙,黛眉星眸,眼尾細細上挑,唇上塗著朱紅胭脂,衣袖下一截細白皓腕,五指丹蔻輕輕搭在皇帝手上,真當是美艷之極。身後女官提著裙尾,她一手扶著微微隆起的腹部,與皇帝一起入座。


    許婧鸞悄悄對應周擠眉弄眼:“那是樓貴妃。”


    ——托許婧鸞的福,他這幾天已經把皇室裏的情況了解得差不多了。


    當今皇帝是許婧鸞父親昱王的異母弟弟,二十年前登基,倒是與天塵所言龍脈錯亂的時間正好吻合。


    至於這位樓貴妃,三年前入宮,皇帝對其寵愛有加,兩年不到已經平步青雲升至妃位,年後更是懷上龍嗣。皇家子嗣稀疏,皇帝龍心大悅,直接晉了她貴妃,幾個月後若能順利來日誕下龍子,後位估計是跑不了了。


    皇帝道了免禮,眾人入座,內侍們流水端上菜餚。


    許婧鸞取了一個小碗,往裏夾了菜偷偷遞給身後應周,又故意替他擋著其他人的視線,就這樣應周在不知不覺中也吃了不少。


    篝火劈裏啪啦燃燒,火舌驅散夜風涼意,照亮眾生百態。


    舞女身穿修身騎裝,劍袖角帶,勒出不盈一握的細腰,伴著激烈鼓聲跳出與這天蒼地茫相得益彰的颯然舞姿。


    酒過三巡,皇帝因探花一案陰鬱了大半個月的心情終於好轉了幾分,撫掌大笑:“好!甚好!”


    樓琉衣坐在一旁為他斟酒,聞言嗔道:“陛下說的是這舞好,還是這人好呀?”尾音輕輕一挑,好不嫵媚。


    與碧落那種陽春三月溫婉動人的美相比,她的美更鋒利也更危險,像一杯色澤艷麗的鴆酒,飲之即死,你卻還是想要嚐上一口,死而無憾。


    皇帝握住她的手,“自然是舞好,若說人,這世上還有何人比得上你呢!”


    樓琉衣掩唇輕笑,“陛下慣會嘲笑臣妾。”


    上頭皇帝與貴妃打情罵俏,底下的人醉了的,沒醉的,都眼觀鼻鼻觀心別開視線,各自吃菜看舞。許婧鸞本來正借著侍女遮掩同應周小聲說著話,也不知上頭說了什麽,忽聽樓琉衣道:“許多日未見端康,聽太子說是病了一場,如今可是大好了?”


    許婧鸞反應神速,上一刻還在同應周說話,下一刻已經正襟危坐,“自然是好利落了,多謝娘娘關心。”


    皇帝對樓貴妃笑道:“朕就說她這貪玩的性子遲早要惹事,幸而博淵去得及時,嚇嚇她也是好的。”


    樓貴妃又道:“這轉眼都十八歲了,再這麽野下去,怕是世子該頭疼了。”


    她這話說得委婉,眾人除了應周都聽得明白,樓貴妃是在嘲笑端康郡主嫁不出去,賴在昱王府裏準備靠世子養老呢。


    許婧鸞幹笑了笑,“他都疼了十八年了,再多疼兩年也不打緊。”


    ——少了一個字,意思就全然不一樣了,京裏誰不知道世子對胞妹疼愛非常,許婧鸞的迴答也是巧妙。


    樓貴妃笑得風情萬種,轉而對皇帝道:“陛下您瞧,端康這性子,可不就是世子給寵出來的!”


    “娘娘所言正是,”應周覺得許婧鸞已經有些不高興了,她說,“這事兒就怪我哥,要不是他,我一定能長成一個大家閨秀。”


    皇帝被許婧鸞逗樂,“照你這麽說,你哥豈非該罰?朕好端端的侄女被他教成了個假小子,該罰,該罰!”


    許婧鸞陪著笑,不動聲色地掃了樓琉衣一眼,這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燈,閑來無事就喜歡她的麻煩,絕對不安好心,說不得還有下手,她得把戲接住了。


    果然就聽樓琉衣道:“依臣妾看吶,世子也不是故意的。男兒做事本就灑脫,哪知道這女孩子該如何養呢?端康一個人獨慣了,身旁也沒個參考,自然照著她哥哥的模樣長了,端康要是有位姐姐就好了!”


    皇帝也不知是不是和貴妃商量過,兩人一唱一和自然無比,皇帝搖頭笑道:“這姐姐是不能有了,不過嫂子還是可以有的。朕早前正和戴相說了此事,博淵今年二十有五還未成家,天下百姓說起來,隻怕還以為是朕這個做伯父的不上心,把侄子耽誤了罷!”


    這話前半句還像是頑笑,然後半句皇帝忽然話鋒一轉,語氣嚴厲了兩分,也不知是真怒還是佯怒。應周聽不懂他們這話中一來一往,但許婧鸞的臉色卻變了,立刻起身朝前叩首,“端康惶恐。”


    她這一跪,身後跟來的昱王府的人都跪了,豆簾見應周傻愣愣的忙扯了他一把,但應周還是慢了一拍,皇帝沒注意,旁邊的樓琉衣卻看到了,雖然隻是一瞬間,她眼底劃過明顯的詫異,端著的酒壺差點脫手。


    許婧鸞道:“皇伯伯心繫天下,關愛小輩,是我兄長自己無心此事,多次拂了皇伯伯好意,叫皇伯伯犯難,天下百姓自然是看得清楚的。”


    皇帝似笑非笑,“朕不過一句玩笑,這怎麽就跪上了?起來罷起來罷,來,去扶郡主起身。”


    皇帝身旁的內侍統領立刻親自去扶了,許婧鸞還未來得及坐迴去,樓琉衣又接話笑道:“陛下作甚開這玩笑,瞧把端康嚇得。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昱王夫妻去得早,世子和端康的婚事自然是該陛下來操心的,陛下可不能嫌煩。”


    提到昱王夫妻,皇帝露出了一點追思的神色,“朕這哥哥一家也是命苦,兩個孩子託付給朕,朕自然是要為他們打算最好的。隻是博淵這年紀實在不小了,若再不為他取個可意的世子妃,朕以後九泉之下都沒臉見他父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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