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終於張開了眼,許博淵鬆了一口氣。方才應周突然從床上跌落下來,抱著手臂渾身發抖,額間冷汗密布,嘴唇發白的樣子著實嚇了他一跳。


    許博淵扶著他坐起來,問:“你的手怎麽了?”


    “嗯?”


    應周聞言抬起左臂,隻見他的手腕上,那道蜿蜒的黑色痕跡如同咬尾蛇環一般,環住一朵乍一看似牡丹,細看卻像頭骨的紋樣。


    應周皮膚白,手腕皓質,那痕跡十分醒目,許博淵心念電轉,“這是……詛咒?”


    應周略有詫異:“你能看得見?”


    “……能。”


    應周將衣袖拉起來遮住那痕跡,笑了笑道:“沒事,不用管它。”


    他這具身體不過是雪像製成,對凡人來說要命的詛咒,對他來說沒有多少作用,就算身死,也不過是魂魄迴歸不周山,算不上什麽大事。


    這時床上許婧鸞發出一絲細微的呻吟,兩人一齊抬頭,便見許婧鸞睫毛撲動,緩緩張開了眼。


    .


    青石街深處,琊晏閣內。


    竹瀾曲膝坐於臥榻,一名華服男人枕在他的腿上,正閉眼假寐,竹瀾手執團扇,一下一下為他撲著風。


    突然男人嘴角勾起,過分蒼白的唇中吐出兩個字來:“成了。”


    竹瀾的手頓了頓,隨即笑道:“吾王神機妙算。”


    男人緊閉的雙瞳睜開,“不周山君,不過如此。”


    男人很瘦,臉部線條硬朗,側臉刀削一般犀利。他的皮膚是病態的白色,幾乎有些透明了,底下青色的脈絡清晰可見。此刻他笑著,如同鮮血浸泡過的紅色雙瞳中卻冰封一片,薄涼的笑意仿佛能穿透皮肉,冰冷至靈魂深處。


    竹瀾垂著眼不敢與他對視,男人道:“讓狼蛛動手罷。”


    竹瀾道是,“狼蛛早已準備好了,隻是我不懂,王上為何不直接取了那龍子性命,反而要引蛟王前來分這一杯羹?”


    男人的手捏住竹瀾的下巴,冰涼指尖輕柔地在他的皮膚上撫摸來迴,神情愉悅。


    “那不過是金龍一魄,殺了又如何?不周山才是最大的阻礙,既然他自己送下凡來,我自然不能放過這麽好的機會。至於繁燁……”男人低聲笑了起來,“他想成龍,我便與他各取所需,也算是順水人情,有何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沒有迷人的反派角色了,他不迷人,一點也不,就是個反派,我再也不寫迷人的反派角色了!


    至於竹瀾和小白,你們不要想了……我發過誓,這篇文再也不寫副cp了(基友,快把刀挪挪,脖子要割破了qaq)


    然後要跟大家說一件事,我這個月4-7號,12-15號,25-30號都要去外地調研,下個月迴國大概20天調研,所以更新量會減少一些,但會保持在3000以上,愛你們,麽麽噠。


    第14章 第十四章


    屋內人多煩悶,應周便索性溜出來坐在了迴廊抄手上。小白懶洋洋趴在他身邊,雪白的尾巴蕩在身後一甩一甩,好不悠閑。


    傾盆大雨轉為淅瀝細雨,仿佛將所有渾濁泥濘都清洗了一遍,空氣清新,應周終於能好好唿吸,隻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他悠閑伸了個懶腰,身後門扉輕啟,許博淵的聲音自後頭傳來,“太醫說阿鸞隻是失血過多,修養幾日就好了。”


    應周笑了笑,“那便好。”


    兩人一起看著院中滿地落葉殘花,屋簷上落下一串串晶瑩水珠,如珠簾玉璧,許博淵沉聲道:“應周,謝謝。”


    應周的手有一下沒一下落在小白頭頂,“舉手之勞,不用客氣。”


    “阿鸞是我唯一的親人,你救了她,這份恩情我必須承,你……”許博淵看著他的背影,停頓了片刻,“你若是有什麽難處,我可以幫你。”


    應周心想,他並沒有什麽難處啊,許博淵為何有此一說?就聽許博淵繼續道:“你想不想離開琊晏閣?我可以為你贖身。”


    “唔……”應周扭頭看向他,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他已經不是琊晏閣的人了這件事。


    ——竹瀾幫他施下了法術,琊晏閣裏的人都不會記得曾經有過他這個人,他要是這會兒迴去說自己要贖身,那才是莫名其妙。


    他這一臉糾結落在許博淵眼裏,倒像是猶豫踟躕。


    許博淵以為他是怕離開琊晏閣後沒地方去,便將準備好的話緩緩說了出來:“昱王府在京裏還有些產業,藥房酒樓之類,都有妥帖的人打理著,你看看有什麽感興趣的,我轉讓一處予你,每年盈利足夠衣食無憂。另外京郊有一處莊園,本是我為阿鸞準備的陪嫁之一,你若無處落腳,那處莊園也予你。等年底鋪子分了紅,京中想置辦在哪裏都可以。”


    雖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但這世上有錢能使鬼推磨,他自認為這條件開得已是十分厚道,且不說琊晏閣那樣的地方,小倌進去容易出來難,要幫應周贖身恐怕要廢不少周折,便是他昱王府名下的產業,無論哪一處拿出來都是價值千金,應周在琊晏閣賣身一輩子都賺不了那麽多錢,他根本沒有理由拒絕。


    然而應周聽完後心裏卻“咯噔”一聲,心想許博淵說這些話,莫非是在婉轉地趕他走?


    他下凡本就是為了保護許博淵,幫他成為人皇,好不容易叫他找到了人,若是就這樣走了豈非前功盡棄?


    應周心念電轉,此刻須得厚著臉皮,賴在這裏不走才是上策——


    他扭過身子認真分析道:“雖說詛咒已經破解,但那下咒之人還沒抓到,萬一他再出手呢?我暫時還不能走,須得把那人抓住了才行。不如你……”他覺得自己還是有些廉恥之心的,說到這裏忍不住紅了耳朵尖,“不如你再留我住上一段時間,我不挑食,什麽都吃,也不太占地方,哪裏都可以睡,很好養活的,你府裏養了這麽多人……”他本來想說既然有這麽多人了,多他一個也不多,但話到嘴邊還是覺得太過厚顏無恥,遂改了口,“我也可以跟他們一樣幹活的。”


    應周所言倒是出乎許博淵意料之外,尋常人聽到如此豐厚的條件,沒有道理不接受,就算是推拒也多半是惺惺作態。偏偏應周表情誠懇,仿佛真的不求其他,一心隻為抓人似的。


    他並非一個多疑之人,然應周所言所做,讓他沒有辦法不多想。


    應周身上謎團實在太多,昨夜他為何會在深夜裏出現在京郊樹林中,那個時辰城門早已關閉,他是如何出的城,後來又是如何進的城;那隻白虎與這隻白貓是什麽關係;令許婧鸞起死迴生的玉佩又是怎麽迴事?


    雖然難以想像,但比起鬼神之說,其實這整件事,還有另外一個更為合理的解釋。


    ——這一切其實都是應周自導自演,設計好的。


    如果這樣解釋,所有謎題就能迎刃而解。


    這場綁架本就是應周主導,因此他才能掐著時間等在林中,而他既然有能力買兇,進出城門自然也不是什麽難事。此後的起死迴生,也可能是特製的毒藥帶來的假象。他引導著自己,裝神弄鬼演了這一齣戲,目的就是為了接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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