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珞引著人,走一條專門辟出來的路,確保沿途不會有其他客人看到他的臉,入座後,立刻有小廝送上茶水點心,鬆珞道:“您在這裏稍等,再過一會兒就要開始了。我會遣人去樓上與竹瀾知會一聲。”


    “行,你忙你的去便是,多謝啦。”白衫公子擺了擺手,隨手抓起瓜子磕了起來。


    這一片坐得不止他這一桌,周遭屏風上隱約可見人影,但無人大聲喧譁,偶有竊竊私語,也聽不真切。


    不得不說,就算是瓜子,琊晏閣的都炒得比別處好,不油膩,味道爽口,竟叫人在嗑瓜子這種市井行為中都能嗑出一種清高的情懷出來。他興致勃勃地嗑了幾十顆,又喝了一壺茶,有人登上了前頭的舞台。


    說是舞台,也不過就是臨時搭起來的小台子,比他們坐得地方稍高一階。上台的是蘭濉,同鬆珞那男子的溫柔不同,蘭濉的美更柔,更雌雄莫辨。一身有些寬鬆的白裳,偏偏腰間束緊一道封腰,襯得腰肢不盈一握,卻因為其餘地方都遮得嚴實,絲毫沒有賣弄風情的意味。


    琊晏閣裏小倌不過十數人,雖說竹瀾如今正當紅,但其餘的都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特色,根本沒辦法實打實比出個高下。加上琊晏閣裏規矩嚴,嚴禁一切私下裏的勾心鬥角,還會請專門的老師來給小倌們上課,讀四書五經培養品行,因此據說閣裏的小倌們關係都還不錯,也沒見鬧出過什麽矛盾來。


    蘭濉與眾人打了招唿,便有客人鼓掌了。


    從台上也是能看到客人臉的,蘭濉朝著鼓掌的那一桌抿唇一笑,看來應當是熟客。接著他道:“大家都知道咱們閣主眼光挑,許久都未招新人了,準備起來也花了些時間,勞煩大家等了許久,這便開始罷。還是以前的規矩,新人自己提一個要求,若有客人瞧得上他願意給的,便為他開臉賜名,以後他便是我們琊晏閣的一份子了,還望諸位多多照顧呀。”


    蘭濉的性子比鬆珞也跳脫一些,言語之間還朝台下眨了好幾下眼,有些調皮,配合那張比女人還漂亮的臉,嬌俏可人。


    琊晏閣與別處不同,不僅是對客人上的不同,對待小倌上,也實在有意思。


    別人家新人的初夜,總要搞個熱熱鬧鬧的拍賣會,價高者得。隻有琊晏閣,初夜要不要給,要給誰,全看小倌自己。你可以向在座的客人提出一個要求,任憑你什麽要求,隻有客人能夠滿足,才算是拔籌。也算是追求個兩情相願了,拔了籌的客人除了春風一夜,還可以為小倌賜名。


    白衫公子饒有興致,壓低聲音同身旁的綠衣小廝道:“琊晏閣兩年多沒招新人了,我聽說上一迴還是梅引,提的要求是什麽來著……哦,對,為他撫琴一曲!”


    綠衣小廝心想,這算什麽要求啊?要換做是他,要麽金山銀山,要麽為他贖身,總要落到實處才行。這些人是怎麽想的,撫琴一曲能當飯吃嗎?


    白衫公子全然沒有去理會小廝的臉色,拍了拍大腿愉快道:“今兒也不知道能見到個什麽樣的妙人,冒險出來這一趟真是太值了!”


    作者有話要說:  蠢作者對這種紅燈區一條街的設定莫名情有獨鍾(???)


    於是寫了一整章廢話……


    第6章 第六章


    另一頭,應周倒抽一口氣,齜牙咧嘴:“嘶……輕點,你輕點!”


    身後的人冷哼一聲,“這就受不了了?”


    言罷反而更用力了,疼得應周就想往前躥,然而被按住逮了迴去,那人斥道:“深唿吸!”


    應周連忙狠狠提氣,身後的人眼疾手快,立刻收緊了腰封,結結實實纏了兩周紮好,給他扯了扯衣擺,又繞著他走了幾圈,確定沒問題後道:“行了。”


    應周隻覺這一件衣服穿下來,自己的半條命已經交代了,剩下的半條命,恐怕也保不住多久,因為他現在是真的,無、法、唿、吸。


    “那個,能不能……”他可憐兮兮地轉頭望向身後的人,臉都憋紅了,才憋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鬆一點……”


    然後被一個眼刀子無情拒絕。


    這時蘭濉推門進來,“梅引,準備好了嗎?該他上去了。”


    梅引便取來最後一件外袍與應周穿上,又將他把頭發撥出來打理整齊,“好了,走罷。”


    內裏是雪白色的錦繡曇花,腰間三指寬玉帶,外罩一件暗灰色的長衫,拖出的衣擺上有雙麵繡成的銀線鳳凰,走起路來隱約可見展翅高飛的姿態,正是風華。


    自然,衣服妙,也要人襯得起。這樣的顏色,甚少有人能穿得如此好看。最妙的是,竟然沒有被衣服宣兵奪主的感覺,這衣服穿在應周身上,理所應當地點綴著他這個人——人是主角,衣服是徹頭徹尾的配角。


    蘭濉走過來打量兩周,十分滿意,撫掌感慨道:“此顏隻因天上有,人間恐怕也隻得這一處了。”


    應周愣了愣,還以為是自己不慎暴露了什麽叫人察覺了自己身份,便見蘭濉轉身推開了門,示意他跟自己出去。他忙跟上,蘭濉提著衣擺,一邊走一邊道:“你的要求可想好了?千萬莫學梅引,什麽撫琴一曲……曲子能當飯吃嗎?”


    剛入人間就被紮紮實實餓了好幾天的應周不能更同意,遂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又想到蘭濉走在前頭瞧不見,便出聲答道:“自然是不能的。要求我已經想好了,總歸要吃得飽才行。”


    蘭濉聽了,還以為他這句話與自己是在一個路子上,是想要榮華富貴的,心道還好還好,臉仙心不仙。他們這琊晏閣雖然打著仙的招牌,但說穿了,還不就是個風月館,不是為了賺錢,誰吃飽了撐得來做這行當?心仙的,有一個梅引就夠了。


    “上去以後不用緊張,頭抬起來一些,叫客人看清楚你的臉……也別抬太高了。我會引著你說話,你隻要把自己的要求說清楚就行。”


    應周還在糾結那過緊的腰封,趁著蘭濉說話的功夫,悄悄給自己鬆了一指,對方說了什麽根本沒往心裏去。或者說,就算往心裏去了,他也不知道這些人在說什麽。他在馬車上暈倒,再醒過來就在這裏了。李朗等人自然是沒見著的,小白也不知去向,這幫人圍著他說了一些他難以理解的話,聽那意思似乎是李朗把他交託給他們了?應周想李朗他們或許是有什麽急事,又或許是有什麽不方便,既然不告而別,自己便也不要追究了,免得徒增感傷,便也沒有追問。


    好在這裏夥食倒是很不錯,應周住了兩日,日日吃好喝好,感覺仙身又有了新的追求,已然將什麽小白小黑忘到了腦後去,總歸是隻修為兩千年的大妖怪,不至於被凡人怎麽樣了。非要說的話,失了法力的自己還比較危險,手背上被春姨拍的口子都還沒好呢。再者,雖然這些人說的話晦澀難懂,但他還是抓住了幾個關鍵詞。譬如來這裏的人,都是王公貴族,有權有勢之人。應周心想,自己要找的人在那人皇身旁,說不準就是個王公貴族,有權有勢的呢?且先在這裏探一探路,能打聽到些線索也未可知。心中這麽一來二去,他便心寬得既來之則安之地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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