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已然亂成了一鍋粥。


    曹家被二皇子針對,建帝自然也要趁機打壓一下曹家,打算用這些被彈劾的人牽扯出更多的人,曹令德為了保全曹家在朝中的地位,打算舍小保大,徹底封死這些入獄之人的嘴。


    然而讓曹令德沒想到的是,這些本該按照計劃服罪自裁的人,竟是全部倒戈了,紛紛說出了不少他手下勢力的罪證,等曹令德焦頭爛額之時,他身邊的親信竟背叛的背叛、入牢的入牢,就連曹家人也開始不聽他的命令,開始以曹闕馬首是瞻。


    曹家曆經一波大洗涮後,仍然屹立在朝堂之上,繼續掌控著禁軍之權,然而主子卻悄然換了人,不再是曹令德,而是曹闕。


    這是誰也沒有料到的,就連建帝也很意外,畢竟曹闕此人,以前頗顯低調不起眼,可如今這一番政變,竟是直接將曹令德架空,一手掌控了現在的曹家,讓人一時搞不清究竟是此人藏之深,還是背後有另一雙手在推動。


    而曹家政變,也意味著很多事情都需要重新思考。


    就比如,現在的曹家單純是太子的附屬物,還是那個依舊能夠影響朝堂、敢同皇帝叫板的權勢呢?


    若為前者,那麽太子登基的可能性自然是又穩了幾分,可若是後者,曹闕並非太子一脈的直係,一旦他為陛下獻上新的曹家女子,再生下新的皇子,那以後誰會登基便說不準了。


    太子一脈的大臣都有些擔心,紛紛勸說謝瑾瑜,讓他與曹闕交好,說服對方支持自己登基。


    但謝瑾瑜隻皺著眉。


    他曾偶然見過,曹闕與皇後見過麵。


    曹闕,是曹傾然的人嗎?


    站在坤寧宮的門前,謝瑾瑜目光沉沉地盯著那宮門口良久,這才抬腳走了進去。


    他從未進過坤寧宮。


    幼時,曹傾然對他極為嚴苛,甚至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為數不多的見麵也都是在東宮檢查課業之時,聽說他完成得不盡人意,便令手底下的宮人抽藤罰他。


    他心中自是恨曹傾然的,但後來又開始變得漠然和無所謂。


    若非他心中疑惑太多,又擔心她會害二哥,他根本不願踏入坤寧宮半步。


    微微抬腳,謝瑾瑜走了進去。


    守門的侍衛沒有阻攔也沒有通報,如同東宮的守門,也從不會阻攔謝承澤。


    “太子殿下?”前去給曹傾然送齋飯的青嬤嬤,半路恰巧碰到了謝瑾瑜,不禁訝異地瞪大了眼睛,“您、您怎麽來了?”


    她還以為,太子殿下這輩子都不會踏入坤寧宮一步了!


    “她在哪兒?”謝瑾瑜目光低沉地看著青嬤嬤,一向溫和帶笑的俊臉,卸去了平日裏溫儒的偽裝,竟是冰冷得讓人寒顫。


    這個她,自然指的是曹傾然。


    除非重要場合必要,他從不喚她母後。


    青嬤嬤臉上露出些許低落之色,“娘娘一直都在東廂房,您從未來過坤寧宮,老奴為您帶路吧。”


    說完,她提著食盒轉身帶路,身後的太子一言不發地跟上,可渾身氣勢卻在節節攀高,顯然,是要與皇後對峙什麽,才會如此外瀉自身的氣場。


    “殿下,娘娘她其實……”青嬤嬤想說什麽,謝瑾瑜卻隻是冷淡地打斷了她,“用不著你一個外人插嘴。”


    青嬤嬤歎了口氣,不再多話。


    待走至東廂房,青嬤嬤對著裏麵閉眸念經的曹傾然道,“娘娘,太子殿下來了。”


    曹傾然頓了頓,她微微睜眸,眼神略有失焦之色,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直至青嬤嬤又喚了一聲,她才恍然迴神,轉身望向了門口的謝瑾瑜。


    這孩子,已然長成了大人模樣了,既有建帝的模樣又有她的模樣,甚至肖她更多。


    她極少去打量這孩子的容顏,原來不經意間,他越來越像自己。


    曹傾然知曉謝瑾瑜今日來坤寧宮做什麽,也知曉,大抵隻有事關那孩子的事情,才會讓他如此焦躁不安,放棄原則。


    她緩緩轉迴身,抬頭望向桌上的佛像,“你是想問,曹闕是不是我的人?”


    “看來是了。”謝瑾瑜站在門口,並沒有踏入這廂房內一步,而是遠遠的冷漠道,“借著打壓二哥,順便讓曹家換主,你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聞言,曹傾然低笑了一聲,“太子,你還是太年輕了。”


    謝瑾瑜的臉色倏地沉了下來,“孤如何,還輪不到你置喙。”


    “你當真以為,是本宮要打壓二皇子?”曹傾然搖搖頭,她緩緩起身,轉身姿態高昂地朝著謝承澤走去,待站至他麵前後,看著麵前俊逸溫和卻滿臉陰沉之色的青年,抬手想要摸摸他的頭。


    然而謝瑾瑜卻厭惡地後退了一步。


    曹傾然並未覺得難過,她麵色平靜地收迴手,拂了下袖子淡淡道,“那最先出頭的兩位臣子,並非本宮指使,而曹家也不過是順勢踩上一腳,否則不會說出那些毫無準備的可笑的奏語,非但沒有讓二皇子受罰,反而被對方擺了一道。”


    曹家哪次想要扳倒政敵的時候,那些無懈可擊的奏語不是她在背後提供和指點的?


    他們這次以為可以給謝承澤潑潑髒水,打壓二皇子的勢力,卻殊不知,謝承澤和沈淵等的就是這個。


    “你應該已經對那二人用過刑了,隻是他們卻在招供之前就死了,對嗎?”曹傾然肯定道。


    謝瑾瑜眯了下眼,“你怎麽知道?”


    她不是一直吃齋念佛,從不參與朝堂麽?難道……


    想到曹闕,謝瑾瑜心中生出一種荒謬感,他像是第一次認識曹傾然一般,頭一次發覺自己好像一點兒都不了解她。


    “瑾瑜,這朝堂遠沒有你看到的那麽簡單。你以為這朝堂是曹家獨大、二蛟相爭、奸佞合謀,卻殊不知,最大的毒瘤就藏在這不為人知之處,笑看你們撕咬拚殺,坐收漁翁之利。”


    她本不想管朝堂之事,可既然謝承澤迴來了,甚至可能得到對方的擁立與利用,那麽她也不能坐視不管。


    曹傾然抬腳邁出門口,越過謝瑾瑜的身邊之時,她淡然道,“若心中有疑惑,不妨去問問沈淵,此人確實有些本事,你跟著他,可以學到很多。”


    至於她……


    太子還沒有成長到能讓她指點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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