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朝堂都麻了。


    眾臣皆是震愣在原地,感覺腦子被什麽東西給滌蕩了。


    楊清輝自己也沒想到,竟然還能如此解釋自己貪墨枉法的“隱衷”,當即露出忍辱負重的神色,步履沉重地上前,言辭間滿是苦澀道:


    “老臣本以為自身之行止,世人恐難解其意,早已備受世間誤解之念,卻是實在未料,竟是二殿下洞悉了微臣的苦心籌謀……老臣、老臣,唉……”


    言及此處,他喉頭哽咽,欲言還休,搖頭之間,滿麵哀戚又悲壯,“一切皆為建安黎民之計,老臣不敢有負先皇之托與陛下厚望,唯有以身入局、以命為棋,為建安來年之災苦未雨綢繆……”


    謝承澤聽得感動,不禁抬袖抹淚,“楊尚書大義啊!”


    先前為楊清輝辯駁的官員,也紛紛順勢高唿,“楊尚書大義啊!何至於此啊!”


    唯獨監察院陳禦史滿臉怒容,“顛倒黑白、混淆是非!簡直是驢鳴犬吠、荒謬至極!”


    他憤然出列,對著謝承澤斥責道,“楊清輝之行事,實為貪贓枉法,昭然若揭!而今以未雨綢繆之虛詞,巧飾其罪,欲脫幹係,百官竟也爭相附和,信以為真,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二殿下貴為建安天胄,承萬民之供養,理應明辨是非、嚴懲奸佞,豈可包庇此等貪墨之徒,給百官樹立不良之典範,貽害無窮!”


    他言辭振振,將一腔不滿與失望盡數發泄在謝承澤身上,接著轉頭對建帝道,“陛下!老臣鬥膽懇請,敕令監察院嚴加徹查楊清輝貪贓枉法之事,萬不可輕描淡寫、縱惡養奸,以免敗壞朝綱,玷汙朝堂之清名!”


    建帝沉默了沉默。


    他是萬萬沒想到,謝承澤竟會選擇挺身而出包庇楊清輝,畢竟按照謝承澤以往的性子,若貪汙證據已然擺在眼前,他必定會嚴詞痛斥楊清輝,還會搶著要徹查楊清輝過往的罪行。


    可現下,他為何會突然為楊清輝洗脫罪名呢?


    是私下同謀,還是另有所圖……


    建帝正思忖著,突然聽殿下謝承澤的聲音響起,語氣滿含驚愕,“陳禦史,你兇我?”


    建帝:?


    陳禦史:?


    不是?誰兇你了?


    “難道本殿說的不對嗎!”謝承澤不服氣道,“你就說,若非楊尚書貪汙挪銀,來年災荒,咱們從何處掏籌措賑災銀?”


    陳禦史雖然老了,但腦子卻很好使,“無論如何,國法森嚴,楊清輝都不該私用職權!殿下為何不想想,這些貪汙的背後,又有多少無辜百姓受難,那些被餓死的百姓難道就不是命了嗎!”


    謝承澤麵上不以為然,語氣十分跋扈,“若非朝廷無能,楊尚書何至於以舊命換新命?這都是為了建安王朝的延續!”


    “那殿下可曾想過!若讓那些受難之民得以存活,耕作納稅,國庫何至於空虛至此!”陳禦史斥責道,恨鐵不成鋼道。


    “可笑!”謝承澤大袖一揮,冷笑道,“區區幾個平民的耕作之稅,何以填補充盈我偌大的國庫?”


    他朗聲譏諷道,“陳禦史也是在朝堂上呆久了,不曾去民間瞧一瞧,百姓們如今過的都是何等水深火熱的日子!本殿這一趟益州之行,一路隻見貪官汙吏、百姓窮苦,種地耕作連填飽肚子都難,又如何為國庫充盈庫銀?”


    “如若百姓活命就能勤於耕作納稅,豈非廣育子嗣便可令我建安王朝金銀盈庫,財帛滿溢?那還要爾等朝臣做作甚?不若直接滾迴家生孩子去!”


    謝承澤繼續怒言相向,“曆年賑災,都隻可解近渴不可解遠饑,百姓依舊吃不飽飯,挨不過冬寒!爾等卻安於現狀,隻會照抄落後舊朝的賑災經驗,對根本問題推三阻四,得過且過,誤我建安王朝江山!”


    “這次若非楊尚書貪了益州賑災銀,那益州的梁知府怎會被逼得翻遍史書與地經、絞盡腦汁地想出天府計劃,不僅令益州水患得以解決,未來甚至還可以福澤整個建安王朝?!”


    “而若非楊尚書貪了益州賑災銀,本殿又怎會知曉爾等如此廢物,在朝堂上如同擺設!一個地方官員被逼一把後尚且知道實行大於理論,你們的腦子裏卻隻有銅臭大糞,不僅不懂楊尚書的謀略和可貴,反而步步相逼,囿於朽法,不知變通!”


    一番詭辯,說得陳禦史腦瓜子嗡嗡的,指著謝承澤連道,“你、你、你這是詭辯!”


    “不會詭辯的皇子不是好皇子,不會上進的臣子亦不是好臣子!”


    謝承澤自信地揚起頭顱,“你們站在這裏有什麽用?還不是不知如何改進農具,不知如何利用山水務農,不知如何令我建安王朝四通八達,更不知如何令我建安王朝可持續發展?如此一來,還不如學習楊尚書貪墨枉法,逼迫出地方官員的極限,給自己收拾爛攤子呢!”


    楊清輝:?


    是錯覺嗎?怎麽總感覺哪裏不太對勁兒?


    陳禦史被謝承澤說得麵紅耳赤,卻又不得不承認,如果朝廷百官真的有用,又怎麽會致使百姓受苦,民生凋敝呢?


    “那二殿下到底是什麽意思?”陳禦史不禁惱羞責問,“難道要對楊尚書貪墨枉法之事,既往不咎嗎?”


    楊清輝也不禁看向謝承澤,謝承澤朝他眨了眨眼,示意:莫怕!本殿向著你呢!


    楊清輝這才輕鬆了口氣。


    看來,二殿下這是妥妥自己人了。


    正這麽想著,便聽謝承澤對著沈淵挑釁道,“沈侍郎,你口口聲聲說楊尚書牽扯的絕不僅是益州貪汙案,那你可有其他證據,證明楊尚書一直都在貪汙腐敗?”


    沈淵沉默了一下,他眸光閃爍地看了眼謝承澤,繼而緩慢道,“微臣猜測……”


    “好啊!”謝承澤立馬大聲打斷,仿若找了什麽絕佳的破綻,“僅憑幾分猜測,便妄圖構陷朝廷忠良,沈大人如此行事,豈不是要將朝中同僚皆視為可隨意揣測審查之輩,踩其官身作己之墊石,行那直上青雲之事?如今的朝堂,可經不得沈大人如此折騰!”


    楊清輝聽了,頓覺身心舒暢。


    二殿下說得實在太好了!懟死這個姓沈的狂妄小子!


    怎料沈淵不慌不忙,淡淡道,“微臣並無隨意揣測之心,隻是剛剛楊尚書已經親口承認,自己為了未雨綢繆不惜以身入局貪銀,那麽也相當於承認了自己貪汙腐敗的勾當,當以交於監察院對其財產清查,追溯貪銀去向,沒收其全部非法所得,充盈國庫。”


    “額……”謝承澤麵上一噎,一時有些語塞和茫然,片刻後,他眼神焦急地看向楊清輝:老鐵!好想玩脫了,這咋整!


    楊清輝:?


    楊清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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