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戶部,除了二皇子黨羽一派,文武百官確實對謝承澤沒什麽好臉色。


    畢竟此人先是口出狂言想抄了他們家,後又要帶著捐銀最少者的名字去陛下麵前說小話,還要罰半年俸祿,自然令人惱怒又有苦說不出。


    見文武百官對自己都沒什麽好臉色,謝承澤非但絲毫不惱,反而笑吟吟道:“諸位捐完銀先別走,咱們一起瞧瞧誰捐銀最少啊?”


    一位大臣冷哼著甩了下袖子,卻是停足佇立,眼睛往那捐銀冊上瞥了瞥。


    其他大臣們也紛紛停下了離開的腳步,大多數捐得不多的,暗想若是自己是末位,也好再添些銀兩,免得又被罰了半年俸祿。


    那些捐得多的大臣,隻是懶懶地看了眼謝承澤就走了。在他們眼中,謝承澤便是如跳梁小醜,這點子把戲根本不入眼。


    不過,也有愛看熱鬧的,留了下來。


    謝承澤也不惱,依舊笑吟吟地看著,直至最後戶部念出了最終的結果,“監察禦史陳禦史,捐銀四十兩。”


    監察禦史陳文康負責監察百官一事,素來廉政清明,兩袖清風,年俸也不過八十餘兩,所以他捐銀最少,完全不出謝承澤所料。


    聽到自己的名字,陳禦史很是硬氣地哼了一聲,“家中貧寒,已是傾盡全力!二殿下大可隨意去陛下那裏參老臣一本!”


    二皇子的名聲有多臭,大家都心知肚明,以二皇子的性格,必然會為了表現,去陛下麵前大肆貶斥陳禦史無愛民之心,以此彰顯自己的愛民品德。


    有大臣不忍,“老陳,要不我借你點?迴頭發了月俸再還我。”


    “不必!”陳禦史依舊硬氣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有人歎息,有人慶幸,有人冷漠,有人不屑冷笑。


    謝承澤扭頭看向陳禦史。


    這位老臣性情剛直、不懼權貴,在原書之中,主角沈淵便是借著對方不懼二皇子的剛正性情,與陳禦史聯手尋找原主的罪證。


    罪證雖然找到了,陳禦史一家卻一夜斃命,罪證被輕拿輕放,涉及的貪官皆被建帝處置,二皇子卻毫發無損。


    這也堅定了,沈淵要原主死的決心。


    思及此,謝承澤上前一步。


    “陳大人說這話未免太早了些,戶部隻是說了此刻捐銀最少者而已。”


    陳禦史麵露疑惑,此刻所有人都捐過了,他這個墊底的都沒打算再添銀子,誰還能比他捐得更少?


    正要問此話何意,便見謝承澤走到那戶部小吏麵前,指著捐銀冊不鹹不淡道,“寫,二皇子殿下謝承澤,捐銀三十九兩九錢九十九文。”


    聞言,百官頓時一愣。


    不多不少,隻比四十兩少了一文錢,成為了捐銀最少者。


    二皇子殿下,何時這麽會做人了?


    陳禦史也有些驚訝,滿臉狐疑地看著謝承澤。


    雖說他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二皇子說小話,但罰半年俸祿,必然會影響到他一家老小的生活,陳禦史肯定也是不願意被罰那麽多錢的。


    但他沒想到,此時出手幫助他的,不是素來憐民愛官的太子殿下,而是在他看來驕縱又蠢笨的二殿下。


    謝承澤一笑,十分坦蕩道,“陳大人為人清明,能拿出半年俸祿捐獻給益州百姓,自是比那些‘家財萬貫’卻隻捐百兩之人更要憐民愛民,本殿又怎會在父皇麵前詬病陳大人,那豈不是寒了天下百姓的心,亦損了自身的功德?”


    他微微俯身,“既然捐銀最少者已出,本殿身子還抱恙,便先行離去了,諸位請自便。”


    說完,那纖瘦如柳的身軀便好似一下子被抽幹了力氣一般,他抬手輕抵唇部,如黛玉憐花一般病咳了兩聲,踏著略顯虛浮的步伐離開了戶部。


    瞧著他纖弱的背影,百官不禁麵麵相覷,這才想起二皇子在上朝時,確實說過身子抱恙。


    百官不疑有假,畢竟二皇子上朝有多勤快努力是眾所周知的事情,這一下子告假好幾天,可見病情十分嚴重,即便如此,他也強撐著病弱的身體上完了朝,甚至一直等大臣們捐完銀子,替那捐銀最少者抹去了汙名,這才拖著病軀離去,很難不令人肅然起敬。


    雖說二皇子有時候確實挺討厭的,但起碼在敬業上,令人無法詬病。


    “也不知二殿下這是得了什麽病,我記得以前,他就算是騎馬摔斷了腿,也絕不告假啊?”


    “我看今日二殿下甚至主動將春闈一事讓給太子,這放在以前,絕無可能啊?”


    “嘶——莫不是大限將至,其行也善……”


    “文兄,慎言,慎言啊——”


    陳禦史聽著他們的話,視線不由落在了百官捐銀冊上,那最後一行的三十九兩九錢九十九文。


    二皇子殿下,大限將至了?


    想到對方剛剛那一番帶有幾分真誠的言語,心情有些別扭的陳禦史暗想,也罷,到底是承了二殿下的好意,他也應當登門拜謝,送點看望禮。


    ……


    禦書房。


    門口的趙公公見到前來麵聖的謝承澤,便連忙俯身行禮,“二殿下,陛下吩咐了,您直接進去就行。”


    “好的趙公公。”謝承澤朝他點點頭,這才進了內室。


    趙公公略微訝異的看了眼謝承澤。


    今日的二殿下,怎麽感覺有些不同?


    往日裏,他說這話的時候,二殿下可是連搭理都不搭理,直接就進了禦書房,今日竟是客客氣氣的給了迴應,甚至還親切地喊了趙公公。


    要知道,趙公公已經有近十年未曾聽二殿下再喊一次“趙公公”了,小時候二殿下就極為嘴甜有禮儀,一口一個趙公公,還會偷偷給他塞甜食,哪像後來……


    唉,不提也罷啊。


    謝承澤在來的路上,都在迴想原書的劇情。


    原書中,謝承澤此人雖資質平庸了些,但他足夠心狠手辣,不僅有建帝縱容,又有兩位高手貼身保護,替他殺人放火毀屍滅跡,因此想辦成的事情就沒有辦不成的,直到遇見了權臣男主沈淵,才一再碰壁。


    而今日,便是沈淵的初次登場。


    沈淵是太傅之孫,太傅曾教導過太子作業,因而沈淵幼時與太子接觸的機會很多,不過後來太傅告老還鄉,帶著沈淵離京遊山玩水,直至最近沈淵才迴歸京城,準備走官場之路。


    太傅才學了得,而沈淵自小便聰慧不已,口出成章,深得建帝喜愛,因此聽聞沈淵歸京,建帝便立馬傳了口諭讓他進宮。


    之後,沈淵就在麵聖的路上,碰到了來找皇帝索求春闈監考一職的謝承澤。


    二人初次交鋒,沈淵訝於謝承澤的美貌雄雌莫辯,謝承澤則虛與委蛇,欲招攬沈淵成為自己麾下的能臣。


    但在麵聖之時,當原主提出要監考春闈時,建帝一時興起詢問了沈淵的建議,而沈淵一句“二殿下容貌過於昳麗,易惹學子亂心,不利於考院氛圍”,徹底惹怒了好麵子記仇的原主。


    原主最是忌諱別人說他長得比女人還美,這跟罵他“娘”有什麽區別?於是之後便總是暗中給沈淵使絆子,尋找各種羞辱他的法子。


    不過今日,謝承澤先去了一趟戶部,因此路上並未碰上沈淵。


    但在踏進禦書房後,謝承澤便見一道白衣清逸的身影,修身佇立在書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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