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朵朵聽人說過,人是不斷在發展的,生活會越來越好,隻是記不清這話是外公閑暇時說的,還是父親提過。


    但是她自己生活後,發現事實相反,人隻會越過越糟糕,以前有黃豆,有藕,很多東西,都在長大的過程裏不見了,田野裏也找不到。


    以前山那邊有個池塘,裏麵不僅有藕,還有蓮子可以吃,後來幹涸了,就再沒吃過了。


    一次災荒後,它就沒了。


    她傾向於人是慢慢走向衰落的,就像那些喪屍,最終歸於塵土。


    見白驍休息,她把泡了槐花的水遞過去,白驍接過來就喝幹淨了。


    俗話說一場秋雨一場寒,即使沒有下雨,氣溫也在一天天逐步變涼。


    村裏的柿子樹結了果,掛在樹上,白驍忽然發現自己也能掌握大概時間了。


    太陽不再曬得人頭腦發昏,山那邊的葉子也慢慢泛黃。


    林朵朵本以為喪屍等她傷好了就要離開了,她之前看見他在院裏畫地圖,沒想到等她腿好利索的時候,白驍也沒提出去找庇護所的事。


    他和往常一樣,扛著個鋤頭,帶著她編出來的魚簍,在河裏抓些泥鰍黃鱔,偶爾還有條魚。


    村子裏外附近的白骨,慢慢變少了,被白驍碰到,就會挖個坑埋起來,至少看上去不再那麽荒涼,田野裏的草都黃了,金燦燦的,再出去抓野兔挖野菜的時候,不會那麽容易踩到骨頭了。


    河水平緩下來,他又挖了一些淤泥曬幹,然後背迴來,倒在自己院裏靠近東邊牆的那一小塊規劃出來的菜圃裏,從山上挖迴來的野山椒蔫了幾天之後,慢慢的活下來了。


    “我就說我會吧。”白驍抬了抬下巴,指著那棵野山椒朝她炫耀。


    林朵朵發現他真的很喜歡吃辣,上次帶迴來那麽多辣椒,剁成醬還不夠,平時抓到泥鰍什麽的,也得扔點辣椒一起吃。


    白驍活動的範圍在擴大,不滿足於村子外麵的那片田野,他帶著頭盔,走在荒涼的田間草叢裏,最遠的時候遠遠看到了另一個村子,他觀察了很久,過了中午也沒迴去。


    沒有從村子裏看見炊煙,大概是沒有人的,但不能完全確定。


    帶著從田野間抓到的蛇和田雞,他背著筐又迴去了。


    之後幾天,又去了那個村子附近幾次,仍然沒有任何動靜,比林朵朵住的村子還要死寂。


    白驍又靠近了一些,看見那邊有個人影,他動作一頓,接著發現是隻喪屍,蹣跚的動作與漫無目的的行走軌跡,很好認。


    這天迴去,他又帶了一身塵土,脖領子上還掛著草秸,林朵朵懷疑喪屍不抓魚,是跑田裏抓兔子了,“你去哪了?”她忍不住問。


    “那邊也有個村子,離得挺遠的。”白驍指了指東邊的方向,“那裏有人嗎?”


    林朵朵順著他指的方向,知道了他說的是哪裏,“不知道,以前有幾隻喪屍就是從那個方向遊蕩過來的,有一隻比較新鮮的,被陷阱困住了,不然冷不丁的冒出來,還是挺危險的。”


    她說著,又道:“你去那個村子了?”


    “我遠遠看了幾眼,隻看到喪屍,沒看到人。”


    白驍不知道那裏是不是和林朵朵一樣,留了兩隻喪屍在村裏,沒那麽冷清,還能有點動靜。


    他還觀察了附近,也沒有人類活動的痕跡。


    在這邊,林朵朵不做飯的時候,遠遠看也看不出這個村子裏有人,但隻要來到近前,還是能在田野裏找到人活動過的痕跡,遮掩不了。


    沒有經曆過災難爆發時期,即使現在看到林朵朵的生活,白驍也很難想象二十年前的環境與艱辛。


    曾經城市裏那麽多人跑到農村,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那麽多人都死了。


    “會不會曾經有救援來了,但是不知道這裏有人,所以把你們漏了?”他忽然有了一個很悲劇的猜測。


    “有可能,但很小。”林朵朵說,“如果有救援,他們會給拾荒者留信,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城裏。”


    白驍準備下次進那個村看看,不知道是在城裏拾荒有癮,還是對於未知的探索,他總想知道那裏是不是有人,是不是也和林朵朵她們一樣生活著。


    近些年喪屍危險度才降下去,如今正是適合尋找庇護所的時候。


    隔天。


    白驍又戴上頭盔,遮住眼睛,在田野裏一邊找一些以前的人們遺留的、如今已經雜草化的作物,一邊朝著那個村子靠近。


    上次看見的喪屍已經遊蕩到田野了,是一個女性喪屍,看起來是在一個冬天感染的——白驍為什麽能看出來它是冬天被感染成喪屍的,因為它身上穿著幾乎掉完了毛的羽絨服,又髒又破。


    白驍沒有理會它,它也不認識喪屍王,隻是它聽見動靜,就轉了個向,慢悠悠晃蕩著,又被白驍引迴了村子。


    村子裏破敗不堪,比林朵朵住的那裏還要慘,街上甚至有沒變成白骨的幹屍,看起來是腐朽倒地的喪屍,骨頭上隻剩一層皮了,再也不會遊蕩。


    有人住的房子與沒人住的房子一眼就能看出差別,白驍在村子裏逛了一整圈,最終確定,這是一個早就寂靜的村莊。


    除了喪屍以外別無他物。


    有的屋子被枯黃的藤蔓覆蓋,裏麵卻傳來動靜,白驍打開門看看,是困在院裏的老喪屍,身上穿著破破爛爛的西裝,與貧窮破敗的村莊之間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它應該在城裏的寫字樓才對,而不是在這個院裏。


    白驍知道一定有曲折,就是不知道它當初是從城裏逃到這裏,還是在這裏即將死去之時換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然後迎接死亡。


    喪屍不認得他這隻喪屍王,也不咬他。


    他進了屋子,打量著布滿灰塵的房間,和當初在城裏拾荒一樣,到處走走翻翻,沒有翻到什麽有用的東西,反而在櫃子裏翻到一堆初中的課本,還有一些早就褪色,脆的一捏就散的獎狀。


    曾經住在這裏的人留下的痕跡,都早已變成曆史了。


    白驍將櫃子關好走了出去,因為他弄出的動靜,那三兩隻喪屍遊蕩過來,又茫然地蹣跚在附近,隨著他離開,幾隻喪屍也搖搖晃晃跟著。


    看上去真的像一隻喪屍王,帶著他的子民行走在這片無人的荒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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