觶急匆匆地跑迴屋內,一眼便看見殷箏的臉上濕漉漉的,他被衡用水澆醒了。


    "衡,你去看看燁,她病得不輕!"觶向衡丟了個眼色,轉而看向了殷箏。


    "啊……好!我去看看她!"衡愣了一下,轉而便向殷箏說道:"你先歇著,我去去便來陪你!"


    觶向殷箏施了一禮,跟著衡走到了門外。


    "曹大哥他們,暫時安全了!你沒對殷箏說什麽吧?"觶悄聲向衡問道。


    "沒有!我剛澆了他滿臉水,你便進來了!又是燁出力了嗎?她怎麽辦到的?確定沒事兒了嗎?"衡問道。


    "相信她!有時,她比我厲害!"觶笑了。


    "燁真的又生病了嗎?她今天被我惹惱了,極不開心。"衡憂慮地說道。


    "嗬嗬,是嗎?你可不要再惹她生氣了,她真的又在發燒了!大監已去給她請醫家了,讓她靜養著吧,想著她也不想被我們打攪了!還有殷箏,我們該怎麽辦?"觶說著停在了梅樹下。


    "唉……是這樣啊,有個要緊事兒得先跟你說說,殷箏是親自送曹大哥去宮門值守的,他若知道了當值名錄被更改,一定會想到這其中的蹊蹺,也勢必會懷疑我們。我們該怎麽辦?"衡問道。


    "不可以歸功於嫪毐門人之手嗎?反正,幾乎都死了……"觶思忖著說道。


    "未必穩妥,權且這麽說吧。他也未必會知道這名錄被改之事,況且,今日之事他於我們有愧,再疑三慮四的,他還不得自己羞死他自己呀?他也是個木頭腦袋,妄自清高自信,才會被嫪毐拿捏得死死的!唉,真也是的,這殷箏啊,說他害人不淺也不為過了!"衡怨尤著,看向了觶的窗口,殷箏還在那裏發呆,滿目淒愴。


    "別怪怨他了,找我們自己的毛病才是個大事兒!我和燁到此不過屈屈幾日,我們就差點兒全軍覆沒了,這事兒啊,我有不周之處不查之責!"觶的臉色凝重了。


    "怪我!你做的哪一個決定是錯了的?是我前麵太心急莽撞,才種下了今日的禍根!我當負全責!"衡悔愧而堅決。


    "我們做的,本就是險極難極之事,日後的險象環生怕是要常伴左右了。隻有齊心協力多慮多思,方為正法!我們,得扛起來啊!"觶說著,抬頭看向了高大的衡。他莫名地笑了笑,這一大一小如同父子的兩個人,言來語去間的腔調,讓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衡向觶長施一禮表示敬服後,扭頭又看向了殷箏。他怕殷箏從這揖禮中發現什麽疑點,卻看見殷箏仍在發著愣。


    "殷箏他……這是怎麽了?不是……驚著了腦子吧?怎麽這麽久了還沒有清醒過來呢?"衡猛地擔憂了起來。


    "我們去看看他吧!"觶也憂慮了。


    他們疾步跑到屋內圍在了殷箏身前。殷箏目光呆滯地看著他倆,似醒非醒。衡試著唿喚他,他全然無應。他不笑亦不悲,臉跟塊麵板似的,全無表情。


    "壞了,這可真是壞了!這可如何是好啊?"衡有些慌了,他轉頭看向手足無措的觶,狠狠跺了一下腳,對觶說道:


    "我去找找曹文和大監,他們興許有什麽辦法。觶,要不,你去找燁問問?"


    觶仔細看著殷箏,說道:"箏這腦子應該是糊乎住了。你先別急,讓我先試試!"說著,觶甩開胳膊衝箏臉上猛扇了一巴掌。


    "你幹嘛?"衡驚訝地問。


    "你別說話!"觶說著,盯住了殷箏的眼睛。


    殷箏被這一記掌摑驚住了,他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氣,昏了過去。衡想上去扶他,卻被觶拉住了。


    "別弄醒他,輕輕扶他躺下,讓他好好睡一覺。睡醒後興許就好了。"觶說道。


    衡未置可否,他上前把箏扶躺在床上,又給他脫了鞋襪蓋好被子,站在了一旁。


    "此時秦宮中情況未明,不便幫他找醫家。你速去追大監,讓他一並抓些安神的藥來,應該可用。"觶拉了衡的手,一步三迴頭地走出了屋外。


    "衡,你自己也要萬分小心!秦王心機不可小視,注意點兒宮中的眼線探子,若有異樣,即刻迴來。我們另作打算。"觶極關切地說。


    "好!你照顧好大家!我出去看看即刻迴還。"衡說完向門外走去了。


    觶望著他離開,走到桃樹下靜默不語。偌大的庭院靜得可以聽到風卷微雪的輕響。他靠在樹幹上閉目聆聽著街市上的動靜,胳膊不自覺地交叉了起來。許久,他睜開了雙眼,目光與燁望過來的眼睛撞在了一起。他抿起唇角笑了一下,又閉上了眼睛。


    燁看著觶的樣子,心頭不禁一熱,可轉而她便驚慌起來。這美少年就是觶啊!再秀色可餐讓人迷醉,他也是……不可貪戀的。可她,卻總是沒來由地被他拿了心去,酸苦著也悸動著。她不禁悲歎一聲,卻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燁知道,觶的耳力可以跨越百裏,她害怕他聽到了自己的心思。


    "壞了,莫不是靈蛇說的話他也給聽了去?"燁驚慌地又看向了觶,觶的神情專注而平靜,不像是知道了自己的秘密。況且以他的個性,他是絕不會藏著什麽"真心話"的,他必是會決絕地對自己說些"以後別惦記我了……"之類的話。燁呆呆地看著觶,哀傷裏竟浮上了些許慶幸來。


    "別再傻傻的了!"燁在心裏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兒。


    衡和大監迴來了,他們找了春去煎藥,然後便和觶一起商量日後的安排了。曹文他們睡了半日後紛紛從屋子裏走了出來,他們實在是睡不著也坐不住了。


    燁躺在榻上,支了窗看著院兒裏表情沉重的男子漢們。她的腦子一點點地過濾著這幾曰發生的每一件事,也思慮著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一切。她要保護他們,她的心思從沒掉過鏈子,甚至比男子漢們都要清醒和機智。


    鑾駕裏那張美麗的臉,跳進了燁的腦子裏,她是殷箏的心頭之愛,而她的淚與那仇恨,也分明在講述著她也在心愛著殷箏……她對秦王的恨,那樣深那般沉!她沒有對命運的安排逆來順受,她分明在切切地為自己的心而抗爭。可這樣的抗爭,卻也是被血淚浸泡了的。


    "人都是傻子嗎?明知不可求,卻仍在牽掛不放手的嗎?"


    燁在心底詰問著,悵然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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