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沉睡的阿爾特已經再次站起身來,拄著拐杖走到了林禦的麵前。


    這個身形佝僂的老頭擋在了生命巨人與林禦之間,卻是讓那巨大的生命巨人不能再寸進一步。


    阿爾蘭愣神了片刻,才開口說道:“兄長,您……您沒事嗎?”


    林禦也看向了阿爾特,輕咳兩聲說道:“咳咳,抱歉、阿爾特先生,我食言了……打擾了您的長眠。”


    “但是我也是沒有辦法,您看……”


    阿爾特·水銀笑了笑:“我明白,是阿爾蘭給你添麻煩了,他這衝動性子,七十年來就沒改多少。”


    隨後,阿爾特看向了阿爾蘭。


    原本可以吞掉整個不夜天家禮堂的滔天怒火已然無聲熄滅,位高權重的水銀家主阿爾蘭·水銀看著自己兄長,有些手足無措地開口。


    “兄長,我……”


    “阿爾蘭,‘生命塑形’很好用嗎,這麽多的生命力就這麽拿來這麽浪費了,”阿爾特指著那巨人,嚴肅地說道,“這家夥活動一秒鍾,就要消耗大量的生命力……這些如果用作研究、治愈和其他有意義的事情,不是更好嗎?”


    阿爾蘭低下頭,低聲說道:“阿爾特,我隻是想救你。”


    “救我做什麽,我五十年前就該死了,多活了五十年,也該知足了。”


    阿爾特直接地說道,阿爾蘭愣了下,看向了林禦。


    “你竟然已經把這件事告訴兄長了?!”


    沒等林禦迴答,阿爾特高聲開口:“難道我無權對這件事知情嗎?”


    林禦不緊不慢地跟著說道:“顯然,阿爾蘭閣下並不認為您有知情權,我剛才問過他有沒有征求過您的意見、但是他反倒是很生氣地準備弄死我呢。”


    阿爾蘭惱怒地說道:“你少在這裏搬弄是非、挑撥我和兄長的關係,你剛才的說法可不是這樣的……”


    阿爾特老爺子再次打斷了阿爾蘭:“但是你確實沒有征求過我的意見——阿爾蘭,我和父親是這麽教導你的嗎?”


    “你作為水銀家的家主,做決定前不應該廣開言路、聽從各方意見嗎?”


    “當然,偶爾獨斷專行或許也是必要的,但是別人都已經提出意見了,難道你連聽一聽的打算都沒有嗎?”


    “弗洛伊德先生說得很中肯了——五十多年了,你從未告知過我此事、一直讓我覺得我才是生命神選、讓我遠離水銀家……”


    “五十年來——我們見麵的次數甚至都屈指可數。”


    “你這五十年來,有問過我過得怎麽樣嗎?”


    阿爾特·水銀這麽說著,阿爾蘭錯愕了。


    “可是,我隻是害怕您……”


    但是說到這裏,阿爾蘭突然收聲了。


    生命巨人消散在了禮堂之中,阿爾蘭隨後喃喃道:“真的是我做錯了嗎。”


    “難道您這麽多年來,一直活在痛苦之中嗎?”


    阿爾特沒有言語。


    反倒是林禦開口了:“不,你也不算是做錯了,就我觀察來看,這五十年來……阿爾特先生應該過得還挺開心、幸福的。”


    光是從之前他和聖蘭葵、不夜天火杏的互動來看,阿爾特·水銀應該是對自己五十多年的人生很滿意的。


    盡管是“寄居”在別人家裏,可阿爾特水銀大概本來就沒有什麽權力欲望。


    如果他五十年來過得困苦、鬱鬱不得誌、滿心鬱結,那此刻的阿爾特·水銀絕對不會是這副寬厚長者的模樣。


    若真是那樣,恐怕他反而不會對即將到來的死亡如此從容。


    林禦說著,阿爾特·水銀苦笑著看向他:“你若這麽說了,阿爾蘭還如何肯答應你。”


    “我隻是覺得不該騙他、而且這也騙不過他,”林禦聳聳肩,“如果要他尊重你的意見,才應該坦誠地告訴他你所想的——告訴他,這麽多年來你過得很幸福、很滿足……”


    阿爾特點點頭,明白了林禦的意思。


    他看向了阿爾蘭·水銀。


    “不錯,阿爾蘭,我這五十年來的確過得很滿足,水銀家的人待我很好,不夜天永憐的五個孩子們和格蕾多也時常來找我說話……雖然後麵他們都各自有了各自的事情、隻有火杏那孩子還會時不時找我,但是因為不夜城幾乎沒人認識我,所以我也可以經常去內城四處逛逛……喝些茶、品品新開的餐廳,下午曬曬太陽,恐怕這座城市的大部分人都沒有體會過我這樣的幸福——下位者疲於奔命、上位者醉心權謀,反倒是我這個本該將死的老頭子,一日日過得很是自在。”


    “說真的,我應該感謝你,阿爾蘭……不管怎麽說謝謝你,謝謝你耗費了那麽多心力,能讓我在這世上多活五十年——甚至,哪怕就算這五十年我過得痛苦,我都應該感謝你,因為活著就是活著——活著,就是比死了要好。”


    阿爾蘭聽著阿爾特的話語,抿起了嘴。


    “兄長……”


    “但是,”阿爾特打斷了阿爾蘭,將話語轉折,“即使這五十年來我很幸福,可是我也並不是該活著的……謝謝你,阿爾蘭,我的弟弟,謝謝你讓我活了五十年。”


    “但是,我早就該死了——讓我安靜地離開吧,這是我的選擇、我的堅持。”


    阿爾特說著,靜靜地望向了阿爾蘭。


    阿爾蘭望著自己的兄長,恍惚之間好像迴到了五十年前。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兒時的、成年的、近來的……


    阿爾蘭想到了自己剛剛知道阿爾特突發急症的那個夜晚、想到了自己在大荒悄悄舉辦儀式後成功的喜悅、想到了自己在大荒三年種植和培育那些“煉金造物生命”以完成神明契約的艱辛,長長地歎了口氣……


    “兄長啊,我把你救迴來,真的很不很不容易。”


    “隻是……父親、母親先後逝去,我當時太不想失去你了。”


    阿爾特上前,輕輕拍了拍阿爾蘭肩膀:“辛苦你了,弟弟……”


    “但是接下來的路,你總歸要自己一個人走的——我都看在眼裏,你這五十年來做得很不錯了,無論是對我、對水銀家、對不夜城,都問心無愧。”


    “而且,我們總會再次團聚的。”


    阿爾蘭看向了阿爾特,突然啞然失笑:“阿爾特,你是想說死後世界之類的鬼話嗎……就算是假的,你也是正經當過形式上的生命神選啊。”


    阿爾特笑了起來:“總得給你點盼頭嘛,也是給我自己盼頭……因為,我也想念父親和母親很久了。”


    兄弟兩人笑了很久,最終,阿爾蘭笑容漸漸停下,不舍地開口。


    “那……再見了,兄長。”


    “嗯,再見了,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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