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嬰手起刀落,轉眼跨過虛空,鳥喙般的刀刃劈出兩色光芒,一側水氣濤濤,一側火光茫茫。


    刀芒閃爍間,冰雪世界轟然潰散。


    虎蛟站在遠方眺望,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腦海中已經想象出玄坤身劈兩截的可悲模樣。


    倒是鹿蜀神情冷漠的多,他眼中斑紋散去,惋惜的掃了一眼手中的拂塵。


    這柄普善拂塵雖算不得什麽妙品靈寶,卻也是他貼身之物,毀了有些惋惜,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並不在意玄坤的死活,似乎此番出手也非他本意。


    “他死定了!”


    虎蛟冷笑,抱胸說道。


    就在此時,殺下的飛鐮突然停止,九嬰手中力道控製的極為精妙,鐮刃堪堪抵在玄坤額間的灰色靈紋之上,便不在下落。


    九嬰麵目陰晴不定的看向玄坤,提刀的手放也不是,收也不是,為難至極。


    虎蛟笑容僵住,眉頭皺的極深,身形一動,閃現在九嬰的身後,眼前景象差點令他驚掉了下巴。


    鹿蜀見虎蛟消失不見,也晃過神來,見虎蛟趕了過去,他輕挑眉頭,揮動手中殘破拂塵也飛了過去,即便如他般波瀾不驚,也有些許動容。


    隻見玄坤那如翡翠般翠綠欲滴的手正握著一枚金紅玉玦,其上雕刻著一隻活靈活現的三足金烏,散發和煦的暖光。


    玄坤右手幽綠褪去,緩緩化作肉色,可那枚玉玦卻像是擁有無限魅力,深深的吸引著九嬰等人。


    九嬰伸手一招,那八枚靈珠串起的項鏈將少軒捆的嚴嚴實實,將其拖到身前,他對玄坤凝重的說道:


    “大金烏昊天玦!你怎會有此物?”


    “偷的!”


    玄坤心直口快,迴道。


    “大膽,敢盜……”


    “退下!”


    虎蛟聞言後本想怒斥,卻被九嬰一言喝退,暴躁如他也沒了脾氣,恭敬地抱拳施禮,退到一旁。


    鹿蜀的嘴角露出一絲恥笑,卻聽見九嬰再次說道:


    “道友莫要戲耍本君,還望不吝告知此物出處!”


    九嬰收起飛鐮,麵容和善,語氣婉轉的說道。


    “一個……人送的,不知道友能不能賞個薄麵,放我二人通行?”


    玄坤拿著玉玦在九嬰眼前晃來晃去,本想道出玉玦出處,但又不想牽扯太多麻煩,欲言又止。


    本是不願透露,在九嬰眼中卻透著高深莫測的模樣。


    “自然不成問題,道友既然身懷大金烏昊天玦,那便是我妖族的堂上貴客,道友請!”


    九嬰側過身,為玄坤讓出一條路來,再無此前的輕視之心,身為大妖,他自然知道玄坤手中玉玦的出處,那可是妖帝東皇的貼身之物,能得此物者,不言而喻。


    九嬰之所以能成為大妖,除了一身神通造化了得,心思更是極為縝密,偷盜之言怎麽聽都是氣怒之言,也隻有虎蛟那等莽夫才會信以為真。


    玄坤身上散發的氣息極為混雜,九嬰一時間無法判斷出處,但那枚玉訣的出現,便容不得他不多加思量。


    打得過,但未必惹得起!


    “紅雲道友,快將這位道友的同族悉數奉上!”


    玄坤轉身對紅雲招了招手,紅雲心領神會,手中掐訣,一團萬丈火雲從紅衫中湧出,半截葫蘆中的妖兵紛紛落在火雲上,慢慢悠悠的飛到九嬰的身後。


    “大善!道友尊姓?仙府安於何處?可否告知於本君,此等恩情日後必報!”


    九嬰隨意的撇了一眼火雲上昏厥的眾妖,微微拱了拱手,對玄坤客氣的說道。


    “天地為家,逍遙散人而已。”


    “逍遙散人?!”


    九嬰眉角微微觸動,顯然對這個名諱並不陌生。


    九嬰腦中記憶閃現,他曾在地界傳來的情報中見過玄坤的畫像。


    隻是畫中之人帶著銀灰色的麵具,九嬰未曾放在心上,無怪他覺得玄坤甚是眼熟,如今再想起了,這才恍然。


    這可是攪得地界巫族不得安寧的存在,九嬰怎麽也沒想到,這等妙人竟是個準聖,屬實有些難以置信,不過能得東皇貼身之物,定非凡人。


    無論何種緣由,單憑玄坤霍亂地界這一點,玄坤便是友非敵,九嬰對玄坤隱隱生出心心相惜之感。


    “怎麽?道友有何異議?”玄坤問道。


    “不敢,道友請!有緣再會!”


    九嬰對玄坤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他如今還有正事要做,顯然並不想與之過多交談,巴不得玄坤早早離去。


    玄坤與紅雲駕著冰舟從他身側飄過,九嬰掐著少軒的脖子,嘴角咧開一個恐怖弧度。


    可玄坤剛走出沒多遠,便再次駕舟遊迴,他有些為難的對九嬰說道:


    “道友,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九嬰麵色驟冷,玄坤的出現透著各種蹊蹺,若是旁若無人的遁走,他定然不會阻攔,但怎麽看都是有備而來,而且似乎有所圖謀。


    畢竟是大妖,轉眼間便想個通透,他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本君說不當講,逍遙道友便會真的不講麽?”


    “嘿嘿,果然瞞不過道友!


    救人本不應為圖報,那便失了真意。


    但我不忍道友再造殺戮,可否念在我剛剛救下貴族之人的情分,放過此人,平息這場血戰。”


    玄坤嘿嘿一笑,指了指九嬰手中的少軒,坦然說道。


    “道友對我族有恩,本應湧泉相報,但本君奉天帝之命前來討伐誇父一族,將琉璃境收入天庭麾下,君命在身,贖本君不能答應,道友換個其他的報酬吧!”


    九嬰一雙招子陰森的盯著玄坤,手中力道加重,少軒難以掙紮,已放棄抵抗,隻待身死殞命。


    “道友已然贏了,不僅不負君命,威名也必將震懾寰宇,何必再造殺戮!


    即便你殺了他,琉璃境就真的會成為你妖族之地麽?


    誇父一族歿了,還會有祖巫指派之人前來接手。


    縱然琉璃境是塊不毛之地,巫族豈會讓貴族沾染?


    到時候又免不了一場血戰,不知造下多少殺孽。”


    九嬰嘴角冷笑不止,不為所動,玄坤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妖帝所圖乃是朗朗乾坤,怎會在意這一方偏域,道友真的領會你家妖帝的真意了麽?”


    “哦?妖帝大人的真意是什麽?道友不妨明言!”


    九嬰眼角閃過一絲遲疑,手中力道輕了一分。


    “我乃一介散人,怎敢妄自揣摩天意,不過近些年遊走天地有些見解罷了。


    道友既然想聽,就容我一番胡謅。


    近千年來貴族與巫族之爭雖然不下百場,但向來點到為止,道友可知為何?”


    玄坤擺了擺手,一番故弄玄虛之下,反倒勾起了九嬰的興致。


    果不其然,九嬰好奇的問道:


    “為何?”


    “先前雖有大巫誇父之死,但後有天帝九子之殤。


    天地間巧妙的平衡被打破,又被完美的圓迴。


    雖失了體麵,但並未動及兩族氣運之根本,天地平衡也未失,這正是妖帝與祖巫想看見的。


    道友若是殺了此人,將琉璃境收入天庭麾下,那便會給巫族一個傾舉族之力伐天的理由。”


    玄坤指點江山,侃侃而談。


    “哼!伐天?笑話!我堂堂妖族豈會怕幾個沒開化蠻子?!”


    九嬰傲然的說道,如嬰兒啼哭的聲音徘徊於天地間,不失梟雄本色。


    “道友自是不怕,貴族也自然不懼,但是一切講究的是一個時機。


    天地之所以會平衡,那是因為兩族實力相當。


    若是貴族實力遠超巫族,地界不早就是貴族的囊中之物,還會有巫族什麽事?”


    九嬰聽聞此言後,雖然明白其中道理,但被一個外族說出,頓時心生不悅,身周罡氣四溢,吹的天昏地暗。


    玄坤急忙識趣說道:


    “當然,以巫族的能力也未必能與貴族搬手腕。


    想成就正統,那便是要名正言順。


    道友若將琉璃境收入天庭麾下,那便給了巫族開戰送去名正言順的理由。


    氣運爭奪要的就是一個契機,即便實力相當,隻要名正言順,自有大道庇護。


    貴族真的準備好了麽?”


    九嬰神色陰晴不定,uu看書w.ukansh他身後的虎蛟麵露驚色,虎蛟化形數百萬年,對玄坤之言聞所未聞。


    這些年間,虎蛟除了為妖帝四處征戰便是潛心修煉,從未領會過妖帝的真意,他屬實有些不敢置信,眼界如此清澈,將世道看的如此明了的,竟是一個修為並不高的毛頭小子。


    另一側的鹿蜀頷首點頭,似乎對玄坤之言頗為讚同,看向玄坤的眼神略帶欣賞之意。


    “我若是沒猜錯,一一……東皇與帝俊如今正在韜光養晦,暗地培植妖族的中間力量,這個時候比的是時間與速度,反倒是誰先急著動手,那誰就真的輸了!”


    玄坤坦然一笑,泛著清澈的目光,散發少年的純真之意。


    九嬰恍然大悟,他身為大妖心高氣傲,向來以正統自居,巫族在他眼中不過是化外蠻夷。


    九嬰與幾位大妖對妖帝遲遲不肯動手伐巫早就心生不滿。


    本以為是妖帝不願惹起紛爭,偏居一隅,如今再迴想,他們想的太天真。


    為君者,所思所慮高瞻遠矚,皆是上乘!


    想明其中因果,九嬰對兩方妖帝更加的心悅誠服。


    但玄坤知道的太多了,這樣的存在不應該存在,他目光瞬間變得森然,不善的看向玄坤,一身殺意濤濤,仿佛一柄上古殺器。


    玄坤身前景色天旋地轉,猶如墜入一片深淵。


    濤濤殺氣在身前匯聚成一隻牛身龍尾九蛇首的紅色兇獸。


    兇獸身下鋒利的鷹爪分別擒著一團烈火與一汪弱水,十八隻蛇目在黑暗中散發刺目金芒,將玄坤鎖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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