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伊始,大荒之東南,青丘之國,有狐,九尾,妖神也,名曰九尾天狐。


    九尾狐族乃是應星象“九尾之子”而生的強大妖神族,族中之人樂享逍遙,與世無爭。


    但卻因沾染道神與魔神之間的道魔之爭而隕落殆盡,自此銷聲匿跡。


    神話落寞後,天地乾坤再無青丘之名,九尾也成為一個傳說,刻在不周山的【功德碑】上。


    強良雖然聽聞過這段天地傳說,但從未真正放在心上。


    如今乃是荒古之世,他為荒古之神,此乃天道所封,就連太古的先天一族也被天道囚禁在四方洞天,神話遺族更是早已成為塵封的曆史。


    今時今日更是巫、妖二族的天下,大道氣運加身,怎能不生驕縱之心。


    雷祖強良向來眼高於天,世間還真未有過什麽能入得了他的眼。


    可如今呢?從未品嚐過恐懼,不代表沒有恐懼,真正的恐懼就在他眼前。


    那九條雪白狐尾搖曳間撐開一片天地,那高傲的狐首睥睨天下,目中低下餘光震懾神魂,強良轉眼間置身一處化外之地,洪荒古獸所散發的威壓令他冷汗直流。


    “那替身之法不過是保命之舉,命若是沒了,浮念執念皆為過眼煙雲,雷祖可要想好了!”


    塗山九九那清冷的聲音在強良耳邊再次響起,強良緊張的口水下咽,眼前鬥轉星移,九尾天狐的虛影如墨汁暈紙,化作泡沫之影。


    強良的眼前漸漸清明,他還在原處,而塗山九九仍坐在虹橋上拈花嗅香。


    “那支花......不是敗了麽?”


    強良揉了揉眼睛,腦海中雖然仍有躁亂之感,但卻發現一絲端倪,塗山九九手中的鮮花仍舊嬌豔,而他猶如未動。


    強良突然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說道:


    “幻術!是幻術!”


    他此時才明了,在那枝花“落敗”之際,他就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中了塗山九九的幻術,甚至可能在這之前他就身在幻術而不自知。


    強良越想越是心驚,再也不敢生輕視之心,目光聚斂,麵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雷祖可是想好了?”


    塗山九九舉頭望月,問道。


    “九齋主的麵子本祖不會不給,生意照做,不過!”


    強良皺著眉頭,頓道。


    “不過什麽?”


    塗山九九側目,用眼角餘光看向強良。


    “此子霍亂我地界多時,往日之事本祖可不做計較,但是本祖可不保證其祖巫不會出手!”


    強良負手而立,身周雷霆炸響,將虛空中若有若無的白色煙氣轟退半寸,語氣陰森至極。


    “甚好!”


    “九齋主還未聽完,一塊息壤還不足令本祖放棄他手中那隻雷靈。


    本祖答應你,萬年之內絕不會親自出手追殺他。


    但是,本祖會頒布四海追殺令,隻要此人身在我地界,便要受我巫族永無休止的追殺!”


    強良眼角閃過一絲厲色,他雖然不想貿然得罪塗山九九,但身為祖巫的威嚴不容褻瀆。


    況且塗山九九已經知曉他想煉就替身傀儡之事,他也不願再遮遮掩掩,反而在塗山九九麵前落了下成。


    幻境破滅之時,塗山九九之言如雷震耳,強良籌謀數百萬年,從未與外人道的秘事,卻被她輕易揭露,他怎會不驚,不禁讚歎白柳齋無孔不入的能耐。


    強良向來自詡高明,但塗山九九的下馬之威卻妙之極也。


    無論是忌憚還是情麵,即便是他也要做出讓步,但巫族的顏麵不可丟,無論如何也要挽迴一成。


    “好!此物隻換雷祖的萬年之約!”


    一塊土黃色的息壤從塗山九九袖中飛出,強良毫不客氣的伸手探過,凝重的看了一眼塗山九九後,化作一道青色雷霆遁向癸水雷澤。


    虛空中留下一片青綠雷煙,久久不散。


    塗山九九望著強良離去的方向搖了搖頭,轉身化作九道白煙飛向玄坤離去的方向,身下虹橋化作煙影融於虛處。


    雷聲寂滅,花落潭中,此處再無波瀾......


    ……


    荒澤境邊陲之地,一隻冰舟飛的極快,在虛空中留下道道寒霜,月光下散發粼粼之光,透露著清涼之意。


    玄坤麵色慘白的坐在舟頭,他一邊調息一邊催動冰舟,身後陰魂不散的強良遲遲沒有追過來,他心中雖然覺得奇怪,但是自然樂得如此。


    就在此時,玄坤心中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哼!你小子真是辱沒了我老毒物的名聲,好好的混元翠體,堂堂的枝蔓蘿,在你手中竟然都毒不死一個小小天道之聖,若是讓那些沒死透的老對頭知道,豈不是要笑掉大牙,以後莫要說認識我老毒物!”


    “嘿嘿,多謝前輩不吝賜教!小子肯定不說認識前輩!不認識!肯定不認識!絕對不認識!”


    玄坤得了便宜還賣乖,口雖快,心中卻甚是感激。


    若不是老毒物良心發現,在緊要關頭助他一臂之力,他哪能輕易的讓堂堂的雷祖吃個暗癟。


    “你......”


    老毒物啞巴吃黃蓮,有理說不出,本來是想嘲諷玄坤學藝不精,卻沒想到玄坤還真敢接話茬,“順著”他說話,氣的他差點噴出一口毒氣。


    “哈哈,老毒物的花花腸子就是多,不如本大爺來的實在。


    隻是玄坤小友的體格與我星辰之道並不吻合。


    若是和那個曲麟後輩的體質哪怕隻有一點相似,本大爺的衣缽也早就傾囊相授了。


    遇見這等得意門生,老毒物還裝什麽深沉!”


    星辰嬉笑的聲音在玄坤的心海響起,似乎對老毒物吃癟之事喜聞樂見。


    玄坤嘿嘿一笑,說道:


    “若是星辰前輩能不吝賜教,隨便教上兩手,也是極好的!”


    星辰沉默片刻後,悵然若失,迴道:


    “小友別怪本大爺說話直,本大爺就是老毒物口中那些沒死透的老對頭,其中的一個!你吃了他的枝蔓羅成就毒身,注定與我星辰一道無緣嘍!”


    “這......”


    “小子若不喜歡老夫的毒道,趁早把老夫的枝蔓羅吐出來啊!”


    老毒物怒聲斥道。


    “沒有,沒有,晚輩哪敢,多謝前輩教化之恩!”


    玄坤哪敢真的惹怒這尊毒神,急忙感激的迴道。


    “這才像句人話!”


    老毒物不滿的冷哼道。


    “嘿嘿,前輩神通廣大,若是沒有前輩的毒,我現在可能就被那雷祖轟成渣渣了!此番能夠安然逃脫,全是仰仗前輩的神威!”


    玄坤趁熱打鐵,溜須拍馬,一套接著一套。


    老毒物對此頗為受用,本想再好好教教這個後輩,玄坤的心海卻響起另一個陌生的聲音:


    “小友能脫困非毒也,乃是有高人相助!”


    “你是......幻瞳前輩?”


    玄坤思索聲音來源,雖然極為陌生,但正是向來沉默寡言的幻瞳所發出的聲音。


    “緣之一字,妙不可言......”


    幻瞳的聲音漸行漸遠,她的話音落下,幾位魔神的聲音再次沉寂。


    “嗯?”


    玄坤不解,本想問上兩句,但胸口的混元真紋卻因體內元力的枯竭而隱隱不支。


    縫合的血肉再次裂開,撕裂的劇痛遊上靈台識海,體內壓製的暗傷紛紛湧出。


    體無完膚之痛頃刻間彌漫心間。


    混沌青蓮上金光一閃,一片火雲載著寒豆豆飛了出來。


    火雲翻轉,現出紅雲那令萬千女子羨煞的蔓妙身影。


    “尊上這是......”


    紅雲望著滿身瘡痍的玄坤,眉頭皺的極深。


    “無妨,有驚無險,我先調息一段時日,勞煩道友駕舟幾日!”


    玄坤虛弱的說道。


    “主人,你怎麽了?你是不是要死了!”


    寒豆豆揮著一對七彩翼翅撲倒玄坤臉上,心疼的揉著玄坤的鼻子。


    寒豆豆嘟著小嘴,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鼻頭還抽搐不止,一言不合便要放聲大哭。


    “呸!你才要死呢!”


    玄坤有氣無力的罵道。


    “哇......”


    不知是因為被玄坤斥責,還是因為心疼玄坤,寒豆豆控製不住情緒,uu看書 .uuanshu.co 放聲大哭,淚如泉湧,兩條淚河嘩啦啦的落在玄坤的胸口。


    溫熱的淚水澆在身上,玄坤生出一身雞皮疙瘩,他向來愛幹淨,胸口的血肉還一片模糊,卻被寒豆豆的熱淚不斷洗禮,無論精神還是肉體,他都感到極為不適。


    若是在往日,他肯定一指彈飛這個小家夥,但他如今傷痕累累,早就虛弱不堪,已無力掙紮,隻能任這小家夥在他麵前放肆。


    但是,這哭聲還是有些吵鬧。


    寒豆豆越哭越來勁,頭頂那片翠綠欲滴的綠葉靈光一閃,脈絡漸漸被點亮,源源生機從中流出,淚泉在生機下泛著七彩霞光。


    生機漸濃,熱淚流過處生機活血,玄坤胸口翻開的血肉漸漸彌合。


    生機入體,一道道暖流流過七經八脈,緩緩撫平暗傷,暖洋洋的,好舒服,玄坤緩緩眯上雙眼,睡著了。


    “不要啊,主人不要死啊!”


    寒豆豆見玄坤昏過去,哪受得了這種打擊,淚水如山洪湧出,不多時便淹沒整個冰舟,將玄坤完完整整的泡在了淚泉之中。


    紅雲本想上前製止寒豆豆,但寒豆豆淚中散發的勃勃生機正一點一滴的修複玄坤之傷。


    紅雲以為寒豆豆是為了救治玄坤特意而為,卻不知寒豆豆完全誤打誤撞觸動了本命神通,無意中為玄坤治了傷。


    寒豆豆仍沉浸在悲傷中無法自拔,紅雲頷首點頭,不忍打攪,手中掐動玄坤傳授的法訣,一道流光從指尖匯入舟體。


    隻見冰舟上躍出火紅的祥雲令紋,載著三人遁向荒澤境與琉璃鏡的交界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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