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


    夜郎君足點虛處,踏空而行。


    足下氣勁化作漣漪,駐留在虛空,宛若登天雲梯,夜郎君雙手背後,氣定神閑,一身銀袍迎風抖擻,如化外方士。


    萬裏高空之上,雲層中一線劃天,一道寒茫飛快的射向遠方。


    “貴客臨門,何不過府一敘?”


    另一道銀色閃電劃過虛空,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追向那道寒茫,正是踏空而行的夜郎君。


    “已在貴地叨擾許久,就不擾閣下清淨了!”


    寒芒遁速加快一倍有餘,將夜郎君遠遠落在身後。


    夜郎君嘴角冷笑不止,步伐仍舊不緊不慢,遙如萬裏之遠,在他腳下卻猶如寸許之大,虛空幾乎無法顯現他的身形,隻餘銀色殘影。


    追逐半日有餘,夜郎君始終無法追上那道寒芒,終於麵露溫怒之色,要不是顧及海祖玄冥的顏麵他早就出手了。


    但這道寒芒似在戲耍於他,每每追上之,時便化作一道殘煙遁向遠方,樂此不疲。


    一來二去,夜郎終於君忍無可忍,若真放任此人離去,那他夜澤部的顏麵蕩然無存不說,保守數千萬年的秘密也將公之於眾,到時候將為全族惹下滅頂之災。


    與其擔憂惹怒海祖玄冥,倒不如先把眼前潛在的危機解決。


    即便是海祖前來問責,他不信雷祖真會放手不管,畢竟十二祖巫之間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鐵餅一塊。


    夜郎君伸手朝前微微一探,一條銀色長蛇遊動,化作一張荒蠻的圖騰,散發野蠻的氣息,瞬間將寒芒罩住。


    鋪天蓋地的銀色神雷從圖騰中湧出,劈裏啪啦的掃向寒芒。


    寒芒中傳出一聲冷哼,那隻湖藍色的大手再次從天而降,一掌拍在圖騰上。


    圖騰上的銀蛇活了起來,張開血盆大口,兩顆猩紅獠牙迅疾的咬住巨掌的虎口,銀色電弧四射,虛空中傳來焦糊的味道。


    巨掌翻手鉗住銀蛇七寸,指尖浮現金色神紋,周天混元匯聚於神紋之中,那道三山五嶽之力再次湧現。


    “嘶……嘶……”


    銀色長蛇一聲悲鳴後,被巨掌掐爆,那座古樸的圖騰圖案緩緩消散,虛空中的雷霆驟然減少,寒芒再次恢複自由,向遠方疾馳。


    不過剛飛出沒多久,一道銀色閃電閃過,現出夜郎君的身形,擋住寒芒去路,他的眼角閃過一絲兇色,瘦弱的手臂爬滿銀色的靈紋,赫然粗大一圈有餘。


    銀色靈紋猶如一條條銀色小蛇,匯聚成一個玄妙的古樸紋路,正是他夜澤部的圖騰——八岐大蛇。


    “呔!”


    夜郎君臂膀上的八岐大蛇吐出蛇信子,雷霆加持肉身之力,排山倒海的巨力從他的臂膀中傳出,一拳轟在寒芒上。


    虛空中雷霆炸響,好似末日之景,寒芒頃刻間被淹沒在亂流之中。


    這道寒芒本在飛遁潛逃,卻被夜郎君殺了一個措手不及,被一拳轟碎。


    隻見寒氣四射,一隻丈許大的冰舟從中倒飛了出去。


    幾個翻轉過後,冰舟漸漸穩住,一個藍衣少年負手而立,站在舟頭,與夜郎君遙遙望向,麵上毫無懼色。


    一個寸許大的小娃娃躲在他的衣領中,露出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神有些慌張。


    “準聖?”


    夜郎君雙目微眯,上下打量這位藍衣少年,喃喃道。


    這少年身上的氣息準聖無疑,但他連番施展的手段與三階先天相比,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此人身上的氣息明明與巫族大相徑庭,偏偏又煉就精純至極的混元真紋,不禁令他犯了糊塗。


    不過,僅僅片刻間,他再次憶起數十萬年前轟動巫族的大事,以他的心思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眼角露出貪婪的神色,問道:


    “閣下不準備給我一個交代麽?”


    “閣下想要什麽交代?”


    藍衣少年淺笑一聲,不答反問。


    “哈哈,狂妄,偷學我族秘法,擾我聖地,盜我靈奴,在我看來,你已經是個死人了,不過我夜澤部胸襟廣闊,負隅頑抗必死,種下我族奴印可活!”


    夜郎君心中想的通透,再無之前的顧及,笑得極為爽朗,瞳孔中迸射出高傲的神態,居高臨下的對藍衣少年淺淺說道。


    他麵色雖然毫無波瀾,但心中卻欣喜若狂,他盤算著:


    “若是剝了此子一身混元靈紋,以秘法融入十三的體內,我兒大道可期!”


    藍衣少年摸了摸下巴,對夜郎君之言不氣不惱,指了指夜郎君的身後,饒有興致的說道:


    “洪澤境中有傳言說,夜澤的夜郎君足智多謀,乃是智星轉生,可在我看來,閣下的腦子也沒那麽靈光!


    閣下還是好好看一看,此處何地界?


    烈嶸部似乎不太喜歡夜澤部,更何況剛剛閣下還大動幹戈!


    閣下與其找我要解釋,不如好好想想該如何與那烈嶸部解釋吧!”


    夜郎君聞言後眉頭緊蹙,身下傳來炙熱火浪,環視一圈後,這才發現身處一片火山群中。


    這片山脈他極為眼熟,此處乃是烈嶸部的地界,正是與葵水雷澤齊名的不滅嶸火。


    他暗唿不好,剛剛一怒之下被此子引到烈嶸部,他祭出族中圖騰之時必會引來烈嶸部之人,若是將那老對頭招來,他可真是百口莫辯。


    果不其然,火山群中,一個滿頭火紋的光頭大漢騎著火焰靈馬飛奔而來,燥熱的氣息滿布虛空,夜郎君迴頭看去,口唇隱隱有些發幹。


    “閣下珍重,有緣……不見!”


    藍衣少年趁著夜郎君迴頭之際,手中飛速掐訣結印,萬裏虛空化作咫尺之寸,冰舟一躍千萬之裏,眨眼間隱沒在遠空之中。


    夜郎君恨得牙根癢癢,足間雷紋匯聚,奔著冰舟遁走的方向追去。


    他身前一道火光閃現,光頭大漢騎著火焰靈馬,手中抄著赤紅色的狼牙棒,擋住了夜郎君的去路。


    光頭大漢將狼牙棒抵在夜郎君的身前,緩緩裂開嘴巴,露出火晶般的利齒,他嘴角冷笑不止,說道:


    “是什麽風,把我們洪澤的智星吹到我烈嶸了?”


    “烈羌,我有要事,暫且通融一番,此間事過,我定會親自上門賠罪!”


    夜郎君對那藍衣少年恨得咬牙切齒,無論是混元真紋還是雷澤之秘,都不可放他離去。


    雖然這個烈羌隻懂蠻力之爭且全然無腦,但比他隻強不弱,爭執下,他根本討不到絲毫好處,故而隻能放下姿態。


    “我若是不呢?”


    烈羌裂開嘴角,話音剛落,狼牙棒上濃煙滾滾,掃向夜郎君的頭顱。


    夜郎君雙臂駕於身前,八岐大蛇圖騰浮於身前,堪堪抵住烈羌的狼牙棒。


    烈羌目露不屑,狼牙棒上的滾滾濃煙化作一隻三頭蒼狼,一爪拍在圖騰上。


    黑煙、烈火、雷霆、閃電。


    虛空中彌漫焦糊與古樸醇厚的氣息,兩者相搏,不相伯仲。


    “三首蒼狼?!”


    夜郎君一眼便認出這隻野獸,正是烈嶸部的圖騰三首蒼狼。


    相傳此獸斬一首而生二頭,不死不滅,隻會越殺越多,屬實難纏。


    他不敢怠慢,急忙撤迴雙臂,足尖踏空,翻轉一圈,化作一隻長有八首的銀色怪鳥,八顆頭顱赫然是銀燦燦的蛇首。


    此鳥脖頸極長,形似蛇身,竟是八岐大蛇。


    八隻蛇首噴出百丈雷霆,奔向三首蒼狼,所過之處生靈塗炭。


    狂躁的氣勁蕩破虛空,烈羌目中毫無畏懼不說,反而現出狂色,抄著狼牙棒從靈馬身上跳起。


    “蕭蕭……”


    銀色雷霆瞬間將靈馬吞沒,靈馬一聲慘叫後,就此灰飛煙滅。


    烈嶸化作一道熊熊烈火,渾身冒著濃濃黑焰,踩著雷霆飛奔,完全無視雷霆之怒,一個唿吸的功夫便遁到八岐大蛇放的身前。


    他一棒下去,黑煙翻滾,一顆蛇頭被砸的血肉紛飛,其餘七顆蛇首勃然大怒,張口間雷霆四射,咬向烈羌。


    數息過後,虛空中戰況慘烈,烈羌的一條胳膊被硬生生的撕下,而八岐大蛇的三顆頭顱也不翼而飛,焦糊與碎肉彌漫虛空,血腥至極。


    八岐大蛇的一顆蛇首死死咬住烈羌的肩膀,細密的雷蛇遊入他的血肉。


    但烈羌全然不懼,哈哈大笑一聲後,將狼牙棒插入斷臂中,血肉彌合,頃刻化作一隻怪異的手臂。


    這條手臂上黑焰滾滾,竄出一隻紅色狼首,一口咬在蛇首上,將脖頸齊刷刷的咬斷。


    烈羌猛地一震臂膀,將斷首震的碎。


    夜郎君所化的八岐大蛇怒由心生,今日他被削去四首,可謂是受淩辱,雖然加以時日斷首亦可重生,但若是傳言出去,定會被其他部族貽笑大方,再難在七十二部中立足。


    他終於顧不得理智放手一搏,八隻蛇目化作純黑之色,四隻殘存蛇首纏繞間化作一顆怪異的頭顱,八目四口,詭異至極。


    頃刻間,銀色靈紋爬遍全身,他化作雷霆之體,散發著狂躁的雷霆之怒。


    “哈哈,這才有點意思!”


    烈羌哈哈大笑,手臂上的狼首大叫一聲,他身軀瞬間被烈火所焚,黑煙化作一隻三首蒼狼,皮毛赫然是熊熊烈火所化。


    三隻狼首仰天長嘯,噴出腥臭的黑煙,揚起四爪奔向夜郎君。


    夜郎君揮動雙翅,猶如一道霹靂閃電撲向烈羌。


    雷火相灼,好一番波瀾壯闊。


    “夠了!”


    天外傳來一聲怒斥,一道青色神雷從天而降,將焦灼的蒼狼與大蛇劈開。


    烈羌與夜郎君在這道雷霆下再次化作人形,被轟向地表。


    一陣翻滾過後,uu看書ww.ukanshu他二人紛紛麵露驚色,對著那道神雷頂禮膜拜,恭敬的說道:


    “見過雷祖大人!”


    “夜郎君,給本老祖滾迴夜澤去,在烈嶸部鬧事,我看你是活膩了!


    想要活命,將槡武、明羅兩郡割讓給烈羌作為賠禮吧!”


    嗡嗡雷聲化作人言,怒斥道。


    “大人英明!”


    烈羌心中大喜,急忙溜須拍馬。


    “大人,我……”


    夜郎君苦不堪言,此番可謂是賠大了,但他有口難言,心中苦悶不已,卻聽雷霆再次化作人言,說道:


    “十三小子資質不錯,送往我府上,本祖會好生栽培!都滾!”


    “夜澤部領法旨!”


    夜郎君喜極而泣,納頭便拜。


    這位雷祖行事之風頗為詭異,其人必然深諳製衡之道,懲處之餘伴隨雨露,嘉獎之外暗留禍根,不偏不倚,玩弄心術於股掌。


    夜郎君雖然心裏明白,但也不敢妄加多言。


    可烈羌腦子裏卻是一根筋,剛剛還沉浸在收獲領土的喜悅之中,但夜郎君的親子卻借此成了雷祖的門生,他心中對夜澤部的恨意越發濃鬱。


    夜郎君心生無奈,兩族之間恐怕將不死不休,不過親子大道可期,他烈嶸部想要針對夜澤部,也要掂量掂量雷祖門生的分量。


    夜郎君心中豁然開朗,隻是他二族同為雷祖門下,雷祖卻攪起鷸蚌之爭,不知這位雷祖究竟想贏什麽利。


    青色雷霆並未理會二人作何感想,瞬間斂起,割裂虛空,朝著冰舟消失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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