檮杌看著玄坤離去的背影,麵上雖然坦然自若,但心中卻早已翻江倒海。


    他心中一番思索,玄坤此番在真魔宮的種種行為屬實神秘。


    且不論他此行的目的,竟大搖大擺的將那位天尊大人隱世之事輕易透露給牆外之耳,這是其一。


    隨後又佯做下了靜音咒,但卻把他裹挾在內,明明知道他身在禁言咒內,不僅裝作不知,還將饕餮與窮奇之事盡數說與追風,竟不怕他泄密,乃至倒戈,這是其二。


    兵戎相見的那一刻,檮杌切實的感受到玄坤的殺意,但玄坤又毫不猶豫的輕信他的所言所行,甚至將追風托付與他,這是其三。


    檮杌雙目微眯,暗道:“這位尊主大人看似年少毫無城府,做事又像是單憑喜好,但行事之風卻出奇的古怪!”


    “真不知這位尊主大人是有意而為,還是豎子無知。”檮杌輕聲自喃。


    魔都如今表麵風平浪靜,但卻兇流暗湧,這樣的角色突然降臨,不可能無的放矢。


    究竟因何而來,又在圖謀什麽,容不得檮杌不去多想。


    他望向窗外,心中卻不得不對這位年少的尊主大人重新審視一番。


    ……


    玄坤離開真魔宮後,隱匿身形悄然潛入人群之中,跟隨人流在不夜天城內四處閑遊。


    走了半日後他終於覺得有些疲憊,隨處找了一家酒肆歇歇腳。


    自從經曆上次的教訓,他再也敢輕易嚐試飲酒,坐於窗前隻點了一壺清水。


    店家行商多年,來酒肆隻為飲水的客人也是頭一遭遇見,看向玄坤眼神不僅疑惑,還甚是鄙夷。


    店家搖了搖頭,心不甘情不願的端上一壺清水。


    店家從熱情招待到匪夷所思,再到鄙夷,這表情的轉換從頭到尾盡數落於玄坤眼中。


    他深知自己在店家眼中,恐怕被當成了腦子被燒壞的傻子,不過那又如何,誰人規定酒肆不準賣水,有買就定然會有賣。


    他端起清水一飲而盡,竟喝出了美酒的韻味,此番舉動更是引來店內一眾魔物的嗤笑。


    玄坤朝著窗外看了半晌,對魔都中漆黑與鐵紅相間的建築與景象甚是沉迷。


    他又喝了兩杯水後,在桌子上隨手扔下兩枚鮮紅鐵幣,轉身離開了酒肆。


    洋洋灑灑的走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開始大肆采購不夜天城之中獨有的奇珍異玩。


    就在玄坤走後不久,酒肆的店家恭敬的掀開一個包間的幕簾,從中走出一個風度翩翩的玄衣公子。


    這男子雖生的眉清目秀,但麵龐菱角分明,不乏陽剛之氣,額間生有鮮紅的水紋,渾然天成不似紋飾。


    此人的衣領、衣襟、袖口紋有鮮紅雲紋,後背上紋有一對鮮紅鹿角。


    氣質悠然,儀表不凡:


    【瞳凝秋水劍流星,裁詩為骨玉為神,翩翩玄衣雲端客,生死為誰一擲輕。】


    在店家的引領下,玄衣男子走到玄坤之前的座位,緩緩坐下,透過窗,遙遙地望著在大街上采購的玄坤。


    店家趕緊命人呈上酒壺酒爵,又小心翼翼的端起酒壺,仔細的向酒爵中斟酒。


    澄清酒水在鐵爵中激蕩不已,散發醉人酒香。


    玄衣男子端起酒爵,緩緩飲下,一舉一動似陽光普照,如星辰之光,令人如沐春風。


    “這兩枚鐵幣店家送於我可好?”玄衣男子拾起玄坤留在桌子上的鐵幣,不置可否的對店家詢問道。


    “大人您說笑了,小人的命都是您的,何況區區兩枚鐵幣。”店家端著酒壺微微屈身,恭敬的迴道。


    “甚好!”


    玄衣男子將鐵幣放在眼前仔細端詳,指尖星光一閃,一道寒芒從鐵幣中抽出並匯入手心中,化作芝麻大小的寒晶。


    “大人,此人留宿在聞人氏府邸,號稱曲麟正!”


    店家見玄衣男子手持鐵幣一言不發,心中也犯了糊塗,遂而趕緊說道。


    玄衣男子聞言後嘴角微微翹起,似是淺笑,又似是冷笑,店家有些琢磨不透。


    男子搖搖頭後將鐵幣與寒晶收入袖中,繼續望向窗外。


    不過玄坤卻早已不在他的視野範圍之內,他露出玩味的淺淺一笑,店家不解,急忙詢問道


    “大人還有何指示?”


    “給我也來一壺清水!”


    玄衣男子端起桌上鐵爵,將最後一點酒水全部送入腹中。


    ……


    吞殄域作為真魔四疆之一,位於抑善域與石頑域之間。了,域內腹地有一座漆黑大山,乃是真魔大名鼎鼎的鉤吾山。


    山巔之上溝壑縱橫,一條河水猶如燒紅鐵汁在溝壑之中翻騰流動。


    若站在高空遠眺,這河水流動中勾勒出【鉤吾】二字,這也正是此山名頭的由來。


    此山正是真魔四大長老之一饕餮的駐地。


    鉤吾山外漆黑如墨,堅不可摧,而山體內部卻被掏空,並建立一座精美宮殿。


    傳說饕餮誕世不久後,偶然路過鉤吾山,被山體之中的鐵玉深深吸引。


    這位饕餮長老不知用何等神通,一口吞掉山體之中的所有鐵玉,隻餘這空蕩蕩的山體外殼。


    而後這位長老便在山體內開辟洞府,建立了這等精美宮殿,以山名為其命名為鉤吾殿。


    鉤吾殿內,由鐵玉製成的精美王座矗立在大殿中央,散發寒鐵光澤,一位麵容粗獷的高大中年男子坐在王座之上。


    這名男子身穿漏袖鎧甲,身披鐵紅大氅,兩個腋下長著兩個泛著紅光的碩大眼睛,加上麵目之上的一對眼睛,足有四隻眼睛。


    他正是真魔二長老——饕餮。


    饕餮寬大的手掌之中握著一個鐵紅色陣盤。


    陣盤之上投射出一道靚麗人影,火發蠻腰,後背長有漆黑羽翅,同樣身披鐵紅大氅,英姿颯爽,威武不凡。


    隻是不知是不是陣盤的原因,女子麵容卻無比模糊,但即便是個虛影,在真魔之中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原因無他,這女子正是四大長老中唯一的女長老,也是魔界之中公認的絕世美人——窮奇。


    “嬰靈傳言與我,我們的魔尊大人迴來了!”女子冰冷的聲音從陣盤內傳出。


    “哼,兩姓家奴!”


    饕餮一聲冷哼,語氣之中全然是輕蔑與不屑,不過這聲音卻與粗獷的樣貌截然相反,不僅溫柔,又深帶磁性。


    “嬰靈效忠於大哥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本宮之所以能請得動他,不過是他大道未成之時,本宮曾有恩與他,他當年許下宏誓,有朝一日必會相報,否則本宮又怎會輕易獲得這份情報。”


    窮奇冰冷聲音之中參雜著些許激動,繼續說道:


    “嬰靈剛剛又傳言於本宮,傳說中的那位天尊大人如今也不知身在何處,生死不明!二哥,時機甚好!”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甚好!甚好!天助咱也!天助咱也!沒了那位天尊大人在背後撐腰,咱的魔尊大人不過是一隻任人宰割的羔羊罷了,殺了他,何愁登不上那至尊之位!到時還誰敢說咱名不正言不順?笑話!哈哈哈哈……”


    饕餮的四枚瞳孔瞬間放大,爽朗的笑聲在大殿內跌宕起伏,不過他的麵目隨即又陰沉了下來。


    窮奇見饕餮心事重重,不禁在腹中匪夷,冰冷的聲音從陣盤內傳出,她說道:


    “二哥何事愁眉苦臉,不妨說於小妹聽聽。你我已經站在一條船上,難道連小妹都信不過麽?”


    “三妹有所不知,是‘夫諸’!”饕餮眉頭深皺,猶豫了片刻,凝重的說道。


    “什麽?!曲麟伽羅!這廝究竟做了何事讓二哥如此為難?”女子聽到“夫諸”二字,語氣漸冷,驚聲怒道。


    “倒也沒什麽,不過是他的子嗣去了魔都,被咱那不成器的後人發現了,前些日上報與咱,等著咱來決斷!”饕餮尷尬的說道。


    “如此緊要時刻,難道他想染指這至尊之位麽?癡心妄想!本宮這就派人殺了此子,u看書.ukasu以絕後患!”窮奇憤怒的斥道。


    “不可,若是真殺了他的子嗣,這瘋子可是什麽都能做得出來,如此緊要時刻,咱更要謹小慎微,萬載籌謀,功成功敗旦夕之間,三妹萬不可輕舉妄動!”


    饕餮深知窮奇的狠戾無情,趕緊製止道。


    “哼!”


    冰冷的怒氣從陣盤之中濤濤傳出。


    “當年是曲麟伽羅負了你,不過已經過去千萬年之久,三妹是時候該放一放了。”


    饕餮感受到窮奇陰冷的怒氣,暗道不好,急忙對她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勸道:


    “如今大哥態度不明,四弟表麵沉迷歌舞音律,但誰知他二人是否真的想置身事外。若此時交好曲麟伽羅之子,尋得時機與其結盟,未必是壞事!”


    “此子本宮可以先放一放,結盟之事本宮可以不管,不過若是那廝敢踏足魔都與四疆,本宮定與他不死不休!”


    女子揮動身後黑翅,饕餮手中鐵紅陣盤“哢”的一聲寸寸碎,裂化作齏粉。


    檮杌無奈的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


    “魔尊親至真魔,夫諸子嗣現世,魔都這潭水倒是越來越渾了,這渾水之魚能花落誰家還猶未可知,如此緊要時刻,希望三妹可千萬莫要做傻事!”


    饕餮無奈的搖搖頭,手中祭出一根烏黑短劍對著小劍說道:


    “聞人寅,切記與那曲麟正交好!務必保證此子在魔都毫發無傷!”


    饕餮話音化作靈文融入短劍,他手中烏光一閃,短劍朝著魔都方向飛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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